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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6:02 作者: 為喵作倀
    他有這個天賦。

    或者說,他足夠勤奮、肯下功夫。把動作的每一個細節一一找出來練習,十遍不行就一百遍,這樣枯燥的練習很多人都撐不住,但方懷可以。

    只這最後一次,在音樂漸淡時,方懷睜開眼睛,看見了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中的少年也在安靜地看他。

    暮色在腳邊安靜地鋪開。方懷對著自己笑了笑,背起包,關上了訓練室的門。

    他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

    不會後悔了。

    當晚,十一點。

    方懷這天回家得早,他想早點睡,養精蓄銳迎接明天。然而卻沒睡著。

    頭有點……越來越疼。

    他這幾天的訓練有點過度了,石斐然勸過他,沒勸住。缺乏睡眠和過度練習,畢竟不是鐵人,生病是很正常的。

    方懷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倒到一半,忽然頭暈目眩,鼻子也堵堵的。他看向壁櫥玻璃窗倒映的自己,看見自己頰側通紅的。

    還有點冷。

    明明是八月份。

    少年慢慢蹲下,在地上蜷成一團,眼睫一點點垂下來。

    忽然門鈴響起。

    那門鈴一開始是有規律的,逐漸急促起來,像是門外那人著急了。

    方懷晃了晃頭,好不容易爬起來,吸了吸鼻子。他甚至沒有多想,腳步虛軟地打開門,下一秒就腿下一軟。

    「你——」

    葉於淵說到此處,驟然一頓。

    他薄唇抿緊,把少年攏入懷中,伸手一探。

    ……很燙。

    葉於淵的心臟一瞬間揪緊了。

    第25章 喵喵喵

    頭疼。

    嗓子疼, 冷。

    方懷以前是很少生病的。

    山里水土養人, 他小時候喜歡到處跑,體力和身體都不錯,連感冒都很少有。反倒是他養的幾隻動物,其中有一隻就特別體弱多病,不僅眼睛瞎、還聾,方懷每天早上起來看它, 都擔心它死掉。

    他的身體很好,比方建國好得多。

    一直到一個月前進城。

    方懷其實每一個細胞都在排斥這裡的許多東西,這不是他熟悉的生活。但他在強迫自己接受這些, 強迫自己融入他們的生活節奏。

    不熟悉與不適應堆疊起來,醞釀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水土不服。

    方懷迷迷糊糊地蜷縮起來,眼睛緊閉著, 每一下呼吸都很艱難沉重。瓷白的皮膚上附了一層淡淡的薄紅,少年的額頭和鼻尖都在冒汗,卻冷的發抖。

    「我想回家。」

    他蜷成了一團,眼睫微顫著,陷進一場又一場漫長的噩夢裡。

    「方建國,我想回家。」

    室內空調明明已經調到了最適, 大夏天的,卻還是很冷。最輕的羽絨被蓋在身上都重的可怕。

    從方建國去世到現在一個多月,無數記憶碎片一一涌過。他站在人群里, 卻忽然很孤單。他被許多人喜愛著, 心裡的某個角落卻空蕩蕩, 只能一直一直逼迫著自己。

    空氣粘稠著附著上來,如水淹沒了他的口鼻,潮濕的一層又一層——

    直到他被人抱進懷中。

    那個懷抱帶著點水汽,如雪松的冷香,動作有些笨拙,似乎對這個並不熟悉。那個人遲疑一下,輕輕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又摸了摸他的頭。

    「我想回家。」燒得迷迷糊糊的少年囁喏道。

    人生病了都會莫名變得很固執又脆弱。

    「方建國。」

    方懷乾淨清朗的嗓音帶上些鼻音。

    記憶退回他最有安全感的那一段時間,把早已離開的人,又一次帶回到他身邊。

    「方建國,你在嗎?」

    方懷又問了一次,這一次聲音裡帶上點慌張。

    那人沉默了許久。

    最後他低嘆一聲,妥協道:

    「我在。」

    聲音很好聽,低沉醇厚,原本是冷淡的聲線,被水汽暈染出無盡溫柔的意味。

    少年緊繃的脊背終於放鬆下來。

    有人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那個吻有一點笨拙,並不熟練,很柔軟。男人做完這個,垂下眼眸,耳畔微微發燙,低聲重複道:

    「我一直都在。」

    「不會走。」

    「除非你……不想見我。」

    方懷低低地嗯了一聲。

    吃過藥、量過體溫了,藥物帶來的睏倦一點點襲來,但他的心臟仿佛還沒踩到實處,不敢睡。

    「你真的是方建國嗎?」少年有點迷迷糊糊地問。

    「……」

    那人輕咳兩聲,含糊道:

    「是。」

    「你給我唱首歌,我想聽,可以嗎?」方懷又問。

    那人:「…………」

    他會很多東西。

    但……不包括唱歌。

    長久的沉默。

    「嗯?」

    少年微掀起眼瞼,一雙水霧蒙蒙的淺琥珀色眸子茫然地看著他。

    「……」

    「想聽什麼?」那人有些艱難地問。

    方懷說了一個歌名。

    又過了許久。

    有些蹩腳的歌聲低低地響起,甚至有點跑調,從咬字到節奏都不大對。

    但出奇的,方懷在那歌聲里一點點安靜下來,呼吸逐漸平穩。

    他睡著了。

    那個帶著些雪松味道的懷抱環繞著他,一點點浸到夢裡,像是回到了許久前的一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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