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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44:48 作者: 顏涼雨
    直到冉霖開口,冉義民才反應過來不是媳婦有指示,是兒子----

    「爸,媽,我有事和你們說。」

    呂清看著兒子一臉鄭重,就知道這事小不了,立刻用遙控器將電視靜音。

    客廳里驟然安靜。

    「說吧。」呂清就兩個字,乾脆利落。

    電視裡的晚會畫面依然熱鬧,卻襯得氣氛更靜謐。

    冉義民看看兒子,再看看媳婦,不懂什麼情況,一臉茫然。

    撲通。

    冉霖毫無預警跪下:「爸媽,對不起。」

    呂清怔住,半晌說不出話。

    冉義民驚呆了,揪心得情不自禁開口,粗獷的聲音帶著輕顫:「兒、兒子,你這是幹什麼,你犯事兒了?你別嚇你爸媽啊……」

    「不是!」冉霖連忙否認。

    好麼,沒出櫃呢,差點先被親爹打成犯罪分子。

    「那到底是什麼你能不能痛痛快快一口氣說完!」呂清這輩子最恨說話說一半,也就是自己兒子,換冉義民,她簡直不能忍。

    「我是同性戀。」冉霖事先演練過無數的出櫃版本,委婉的,迂迴的,旁敲側擊的,層層暗示的,可等真到這個時候,對著父母真心關切的眼神,所有花招都使不出來了,只剩下乾巴巴五個字。

    其實核心,不也就是這五個字嗎。

    說出口很難,可說了,也就說了。

    「我喜歡男的,從小就是,之前一直瞞著你們,對不起……媽,你不是總希望我快點成家嗎,我已經找到想要在一起的那個人了,我們認識四年談了三年了。我知道讓你們立刻接受很難,但我保證,我沒有學壞,我還是那個我。」

    一鼓作氣說完,冉霖定定看著父母,帶著巨大的忐忑,帶著微小的期待。

    如果說在剛聽見「同性戀」三個字的時候,呂清和冉義民還有懵逼,那現在,再遲鈍也聽明白了。

    然而聽明白了,卻更說不出話。

    沉默,像荒糙一樣蔓延,清走了不久前還洋溢著的滿室喜慶。

    冉霖看著遲遲不出聲的父母,微小的期待漸漸熄滅,針扎一樣的酸澀點點滋生。

    「爸,媽,」冉霖啞得厲害,帶著極力克制的一點哽咽,「別不說話啊……」

    冉義民攬住媳婦肩膀,輕拍兩下,才終於對兒子開口,聲音是出乎意料的沉穩:「你讓我們說什麼,你這不是找我們商量,你就是通知我們一聲。」

    「這件事沒辦法商量,」冉霖輕輕搖頭,既難過於傷了父母的心,又不自覺委屈,「天生的,我改不了……我小時候用左手寫字,你們可以讓我改,因為手有兩個,但心就一個,我就是喜歡男的,沒辦法不用這顆,硬換另外一顆去試……」

    「行了,」冉義民皺眉擺擺手,顯然對於太文藝的解釋不感興趣,「你就和我說,這個是不是真的改不了?」

    「真的。」冉霖幾乎沒半點猶豫。

    冉義民胸膛起伏,顯然在壓抑著強烈的情緒,可他的手還攬著呂清的肩膀,擔心稍有放鬆,媳婦就會崩潰。

    「就不能讓我們過個安生年嗎……」呂清終於開口,聲音有輕微的變調,卻終是沒有哭。

    冉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好一遍遍重複:「對不起……」

    「我們不用你對得起,」呂清嗓子發緊,「我們是怕你對不起你自己。兩個男的,不能結婚,沒有孩子,什麼保障都沒有,什麼牽絆都沒有,說散就散了,你現在是正年輕,不怕,但是等到老了呢,等到身邊沒一個人陪的時候,你怎麼辦?」

    冉霖以為迎來的會是「兩個男人不正常」這樣的根本性否定,卻沒料親媽的每一句,都在替他想。

    眼淚再止不住。

    冉霖抬手擦了一把,又有新的出來,他努力深呼吸,卻沒半點作用。

    呂清看到兒子哭,自己憋半天的眼淚也唰地出來了:「你哭什麼,要哭也是我和你爸哭……」

    話像是狠話,可哭著說出來,就一點氣勢都沒了。

    冉義民看著媳婦和兒子哭成一團,心裡亂七八糟,最後沒忍住,自己也濕了眼眶。好在媳婦和兒子沒注意,他用力眨半天眼睛,又不著痕跡壓了回去。

    「你說句話啊!」呂清在崩潰中瞥見「悶葫蘆」似的孩他爹,火氣騰就起來了。

    冉義民這叫一個冤,但也知道媳婦現在需要找一個發泄對象,兒子一個大小伙子都哭成那樣了,媳婦當然不忍心再轟。

    重重嘆口氣,冉義民認命似的和呂清道:「這事兒改不了,我連酒都戒不掉,他這是根兒上的東西,怎麼改。」

    「我不是非要逼著他改,」呂清吸吸鼻子,做幾個深呼吸,努力讓聲音平穩,然而說到後半句,又哽咽了,「可是他這樣,以後怎麼辦啊,少年夫妻老來伴,他老了誰管他?」

    「媽……」冉霖哭了一氣,倒覺得心中壓著的重石被淚水沖碎了,雖沒全走,卻也再沒那樣窒息的壓抑,「結了婚還能離婚呢,現在離婚那麼方便,有結婚證也不保靠。再說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和陸……就是我們已經在一起三年了,他也和家裡說明白了,他爸媽還說找個時間請我吃飯呢……」

    「他爸媽要請你吃飯?!」呂清詫異瞪大眼睛。

    「對啊。」冉霖又擦了把臉,這回終於止住了眼眶裡的洪水。

    「我的寶貝兒子你怎麼這麼傻!」呂清甩開冉義民胳膊,起身走過去伸手用力點親兒子的額頭,「他爸媽那是要和你當面鑼對面鼓地談,看著吧,肯定是讓你別再纏著他們家兒子。」

    「……」冉霖抬頭看著自己親媽,決定以後一定要對她的追劇清單進行嚴格把關。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劇情發展!

    「趕緊給我起來,大過年的,跪什麼跪。」呂清抓著兒子衣服把兒子薅起來,扔到沙發里,然後湊近目不轉睛盯著兒子眼睛,目光跟測謊儀似的,「真的談三年了?」

    冉霖堅定點頭。

    呂清靜靜看著他,眼圈又紅了,不過這一次沒哭:「媽還是不懂你們這些,但是媽就希望你好。」

    冉霖用力抱住親媽:「我很好,很幸福。」

    ……

    整整半個月,冉霖小跟班似的隨著父母走親戚,串朋友,開店了就當吉祥物,打烊了就顛顛跟回家,時不時還給親媽展示一下手機銀行里亮眼的資產數額。

    終於,正月十五那天晚上,親媽在吃了一個元宵之後,對著又要給她「科普」的兒子不耐煩地揮手:「行了,我知道怎麼回事了,我不攔著你去追求理想和自由,你能消消停停吃碗元宵嗎?」

    冉霖嘿嘿一樂,撈個黑芝麻的直接扔嘴裡,然後就被燙了舌頭。

    呂清起先擔心,見沒大礙,就變成翻白眼了:「活該,讓你一天叨叨叨。」

    冉義民:「兒子就叨叨半個月,你都叨叨一輩子……」最後一個「了」,被媳婦凌厲的眼刀卡住,生生咽了回去。

    一碗元宵吃不了多久,但誰都不說話,只有勺子碰碗的聲音,那一分鐘兩分鐘流逝起來,就特別緩慢。

    雖然親媽不讓自己念叨,可冉霖還是不放心,剛想再說什麼,卻被搶了先----

    「出了正月十五,就算過完年了,」呂清抬頭看自己兒子,沉聲道,「所以從現在開始,去年的事情不用提了。你把自己日子過得好好的,就算對我和你爸最大的孝順了。」

    冉霖心裡熱,眼眶酸,萬千心緒化成言語,卻只有一個:「嗯。」

    「還有,」呂清索性放下碗勺,一次批鬥完,「下次有事就說事,別動不動撲通就往地下跪,又不是演電視劇……」

    「當然,最好也別有下次了。」

    「哦對,不讓你用左手寫字是怕你以後上學寫作業蹭一手鉛筆灰鋼筆水,怕我們不逼你改將來學校老師也要逼你改,不然我們吃飽了撐的管你用哪個手!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了你還提,你怎麼那麼記仇……」

    大年三十,冉霖出櫃,正月十五,親媽開始翻舊帳。

    ……記仇的到底是誰啊!

    ……

    正月十六,冉霖回京,先回了自己租的公寓,待到月黑風高,才開車去了陸以堯別墅。

    一開門,屋內一片漆黑,大燈沒亮,夜燈也沒亮,而且很靜,聽起來就像沒人回來過。

    冉霖皺眉,他和陸以堯約好的今晚在這裡過的,而且陸以堯也說一下班就會過來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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