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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35:00 作者: 風弄
    「孩子。」她溫柔地低喚,把手輕輕放在佩堂肩上。

    佩堂似乎早就知道她來了,一點也不驚訝地回頭,露出一點微笑,「母親。」

    這樣的平靜,實在出乎意料。

    「你想起這裡了。」

    「是的。」

    修羅夫人艱難地開口,「佩堂,從前的事情……」

    「沒關係。」

    做母親的楞了一下,試探著呼喚兒子的名字,「佩堂?」

    「就算恢復了記憶,但是,我畢竟已經比過去成熟,不會像從前一樣幼稚衝動。」

    這句話,給忐忑不安的修羅夫人莫大的安慰。

    「太好了,佩堂,你可以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修羅夫人忍不住抱住兒子,在他頭頂上深深地印下一吻,「孩子,這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著你,你會找到更好的。母親向你保證,不管你以後愛上什麼人,世家也好,平民也好,母親都會支持你。只要你愛她,我就會祝福你們。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任何事毀掉你想要的生活。佩堂,忘掉那個複製人吧,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有更好的在等著你。答應母親,好嗎?」

    「好的,母親。」佩堂淡淡地微笑著回答。

    「你真的答應嗎?」

    「是。」佩堂溫柔地說,「不過,可以請您先讓我單獨在這裡待一下嗎?」

    「佩堂?」修羅夫人露出不放心的表情。

    「沒關係的,既然答應了您,我就絕不會再做任何對自己不利的事。自殺這樣愚蠢的行為,有過一次就已經夠了。只是,重新抖擻精神之前,至少,先讓我在這裡安安靜靜地緬懷一下吧。」

    體諒到兒子的心情,修羅夫人也不再反對什麼了,「既然是這樣,我就不打擾你了。但是,緬懷的話,適可而止就好,不要在這種地方留太久,會對身體不好的。」

    「是的,母親。」

    修羅夫人摸摸兒子的頭,只好朝來路走。

    踏上樓梯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佩堂清冷的聲音,「他叫小葉。」

    「嗯?」修羅夫人轉過身,「佩堂,你剛才在說什麼?」

    「沒什麼,」佩堂轉過頭,自失地一笑,「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這個恍惚的舉動,不由得讓修羅夫人又懸心起來,不肯挪動腳步,試探著問,「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在家裡多住幾天吧。我叫管家通知校長,把期末考安排在家裡,好嗎?也免得在征世軍校來回奔波。」

    「不必了。反正微機駕駛這一門,是必須回學校考的。所以,索性全部回校考吧。」

    「微機駕駛不是下個學期才考的嗎?」複製人的事情發生後,修羅夫人深感往日對兒子的疏忽,現在對佩堂的每個方面,包括學業,都竭盡所能地關注。

    自然也很了解每個學期的課程進展。

    「我已經向校方申請把畢業考試提前,他們會為我準備一場單獨考試。」

    「提前畢業?」

    「是的,提前畢業,然後直接進入軍部任職,平步青雲,光宗耀祖。」佩堂深邃的瞳孔里,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淡淡反問,「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修羅將軍繼承人,不是嗎?」

    第九章

    搖晃的視野中,仿佛一切都蒙上了鮮紅的顏色。

    一種奇怪而沉重的聲音,由遠而近,漸漸地沉悶迴響,過了好一會,凌衛才發現,那是自己呼吸的聲音。

    肺部窒息般的灼燒,胸膛像快壞掉的手風琴一樣,艱難地緩慢起伏。

    這是哪裡?

    為什麼……全身都不能動……

    「你到底要堅持到什麼時候呢?」隨著尖細的聲音鑽進耳膜,眼前出現一張放大的臉。

    凌衛困難地移動焦點,定格在男人的臉上。

    全身沒有一點力氣,連大腦也要罷工了,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轉動。十來秒後,他才看清楚了面前的男人的臉。

    那是一張平常的臉,卻令人看一眼就渾身不舒服,細小的眼睛讓他想起卑鄙的鼠類,揚起的唇角,赤裸裸地寫著奚落和殘忍。

    此刻,正好整以暇地觀察著被剝奪反抗力的獵物。

    「你已經耗費我們太多時間了,上尉。坦白地說,對於你這樣的毅力,連我也不得不佩服。」尖細的聲音還在不斷往耳朵里鑚,慢悠悠地打擊著對方的心理防線,「但是,審訊這種事,只是一個殊途同歸的過程罷了。最終,你還是會作出讓我們滿意的招供,唯一不同的,是你打算讓自己在招供之前吃多少苦頭。」

    凌衛沒有理會審訊官的威脅。

    腦子像塞滿了棉花和混合膠,無法清晰地分析情況。但是,有一個地方在用微弱的聲音告訴他,這一切似曾相識。

    「公主和帝國透過什麼手法暗中聯繫?失蹤的這段時間,她代表聯邦王族和帝國達成了什麼協議?」

    「……」

    「這一切,是國王在背後給她撐腰吧?也許,是整個王族都參與陰謀?」

    「……」

    「上尉,何必自找苦吃呢?像你這樣傑出的軍人,連將軍們也不忍就此放棄。只要你效忠軍部,揭露王族和帝國勾結出賣聯邦人民的陰謀,你會擁有大好前程。到時候,我見到你也要稱呼你為長官,向你敬禮了。」

    惡魔般的聲音持續地敲打著耳膜。

    凌衛從心底感到厭惡,閉上眼睛。

    闔上的眼瞼有很不舒服的黏感,他開始以為是汗水,但是漸漸明顯的甜腥味和痛楚讓他了解到,那大概是鮮血流淌到眼睛了。

    視野中一切都覆蓋著鮮紅的顏色,使一切像惡夢一樣不真實,也許也是因為這個的緣故。

    「好吧,看來你是要倔強到底了。」男人發出裝模作樣的嘆息。

    凌衛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神經。

    不知為何,他仿佛知道男人下一步要對他做很糟糕的事。

    「雖然同樣是用來提高身體敏感度的靈敏劑,但是,軍部的出品,可要比外面市面上的民用藥劑效果強烈多了。」

    男人一邊說,一邊擺弄著什麼,仿佛是金屬之間觸碰的細微的聲音傳來。

    「普通劑量,使皮膚感覺更敏銳,是一種不錯的情趣,軍部的家屬們也常常申請這種藥放在私人用途上。雙倍劑量的話,也有一部分喜歡刺激的人可以接受。如果是三倍,那可就相當痛苦了。」審訊官熟練地把玻璃瓶中的藥劑抽到針管里,微笑地打量著他,「對一般犯人的話,我會從三倍開始。不過對於你嘛,上尉,為了節省你我的時間,我們還是直接從五倍劑量開始吧。」

    衛兵解開了反鎖在背部的手銬,抓著凌衛的手臂,強迫它平放在桌面上,擺出準備接受注she的樣子。

    「你該感到驕傲呀,上尉,審訊科還是第一次對犯人使用五倍劑量的靈敏劑。注she之後,你全身的感覺細胞都會為之瘋狂,就像你的皮已經被活生生剝了一樣,任何一點身體接觸都會讓你痛不欲生。哪怕只是往你的身上輕輕吹一口氣。當然,你心裡也很清楚,我們在藥效發揮後打算對你做的審問,絕不僅僅是吹一口氣那麼簡單。我善意地勸告你,現在就和我們合作吧。」

    凌衛的反應,是垂下眼,默默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

    白襯衣的袖子上沾著星星點點乾涸的血,已經撕破了幾處口子。

    審訊官似乎也覺得那破爛的袖子沒有捲起來的必要,嗤地撕掉了一截,露出小麥色的布著傷痕的左臂,青色的血管上留著十來個針孔,顯然,此前他們也曾經使用過其他類型的針劑。

    審訊官搖頭,「上尉,你真是不可救藥地固執。」

    用指頭在凌衛的手肘內側嫻熟地摸索。

    細長的針尖扎入血管的那一刻,尖銳的疼痛讓一直渾渾噩噩的凌衛猛然一掙,腦海中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大叫。

    啊--------!

    凌衛渾身劇震,睜開眼睛,急促地喘息著。

    抱著他入睡的凌涵立即警覺地醒過來,「怎麼了,哥哥?」

    發出語音指令,打開房中的柔和燈光,艦長休息室的一切盡收眼底。

    「哥哥,嗯,真早呀。」在凌衛身後,凌謙發出懶洋洋的聲音,把雙手穿過來抱著自己喜愛的柔韌身體。

    「哥哥,為什麼忽然醒了?」凌涵皺著眉問。

    「沒什麼。」凌衛臉色難看地說。

    凌涵當然不會相信他的回答,視線轉向凌謙,臉色一沉,「凌謙,又是你!你就不能收斂一點嗎?」

    「我?」被他充滿震懾力地一低吼,凌謙滿腔的睡意都不見了,用手指著自己,一臉無辜地睜大眼睛。

    「說了多少次,做事要有節制。睡覺的時候不許騷擾哥哥,要讓哥哥保持良好的體力。忽然把哥哥從睡夢中弄醒,這算怎麼回事?」

    晚上偷襲哥哥這種事,凌謙這個不老實的傢伙可是有前科的。

    「我只是抱著哥哥的腰睡覺,又沒有干別的。」

    「沒幹別的,哥哥怎麼會忽然嚇醒?」

    「因為我做了惡夢。」

    凌衛忽然插了一句,讓兩個正拌嘴的弟弟停下。

    「只是做惡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凌涵,你不要冤枉凌謙了。」凌衛說著,從床上坐起來,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哼哼,做弟弟的隨便冤枉孿生哥哥,這筆帳我先記住了。」凌謙也坐起來,手伸往凌衛的身上,露出關切的神情,「嘖,哥哥做了什麼惡夢,連身上都流冷汗了。」

    凌涵也用眼神關注著。

    凌衛沒有睡好,精神不太好地蹙眉,「夢裡面的東西,誰會去記它?反正,應該是讓人很不愉快的事,不然也不會醒過來了。」

    「一點都記不住嗎?」

    「全都迷迷糊糊的,而且醒了之後你們又開始吵架。」

    太受人關注也不是什麼好事,自從三兄弟關係好轉以來,兩個弟弟就自命為凌衛的保護神,事無大小,通通老氣橫秋地過問一番。

    現在連做惡夢這樣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放過了。

    說起來,因為做惡夢而嚇醒,真是挺丟臉的,又不是小孩子。

    出了一身冷汗很不舒服,凌衛索性下床,往浴室走。

    「這麼早就起來嗎?可以再睡一下補眠。」

    「反正也睡不著,先沖個澡。趁空把凌衛號上的系統文件重看一次也不錯。」

    凌涵看看通訊器,離工作時間至少還有四個小時,「減少睡眠對身體很不好哦。」

    凌謙卻心動不如行動,興致勃勃地跳起來尾隨凌衛,「哥哥,我陪你一起沖澡吧。」

    凌衛瞪他一眼,「不必了。」毫不留情地把他關在浴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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