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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34:33 作者: 風弄
    他閉上眼睛睡得很舒服,倒霉的是我,每次都要一個人承受不應該讓我承受的一切。

    「不許你靠著我坐,上課要睡覺自己坐後面去。老師的凌厲眼光快把我殺死了。」

    「我不靠著你根本睡不著。」

    「你……」我給他後腦一記大力金剛掌。

    他摸摸後腦:「我要打電話告訴姨媽,你打我。」

    「去啊,你立即去。我寧願被老媽罵死也不想當你的保姆。」

    他閉嘴,每到這個時候,委屈的神情就露出來了。牛高馬大,居然裝可憐,我看了只想撞牆。

    下一堂課,他又挨到我身邊坐下。

    這次,勉強支撐了半堂課,老實坐著聽課,沒有發呆睡覺。下半堂――不出所料,還是睡著了。

    我再度哀嚎,只好從此絕了當好學生,天天坐第一排的念頭,移師教室的最後一排,以躲避各種可怕的眼光。

    「表面聲波類型的屏幕,通常採用兩軸設計,分別有一條聲波帶分布在X軸和Y軸,當……」安靜的課堂里,老師忽然停下在黑板上如狂糙一樣的板書,把頭轉過來:「昨天我布置了預習,誰可以告訴我聲波帶如何工作?」眼鏡下的黑色眼珠開始掃視全場。

    所有人老實地低頭,儘量不引人注意,除了他。

    「何永祺。」

    就知道他這個笨蛋根本沒有聽課,走神走到大西北去了。我伸腳,狠狠踢了他一下。

    「啊?」他驀然抬頭。

    「聲波帶的工作原理是什麼?」

    瞧他一臉無辜向我看過來,我咬牙,不得不豎起兩根手指――兩軸設計,笨蛋!

    他恍然大悟:「哦,兩道!」

    「兩道?」老師皺眉。

    我暗中哀嚎,反覆晃動兩根手指,用嘴形無聲說:設計……設計……

    他反應過來:「兩道設計。」

    「兩道設計?」

    天,這人壓根沒有看書。全班同學習以為常地開始抖動肩膀―――忍笑。

    為了疼愛我的小阿姨,我不得不冒險,低聲道:「X,Y。」

    他總算聽到,不假思索地照搬:「X和Y。」

    老師的臉色緩和一點,再問:「X和Y代表什麼?」

    我鬆了一口氣,多簡單的問題,X和Y代表坐標系的兩條軸,初中生都可以答出來。結果證明我這表哥是個白痴。

    「染色體。」他聳肩。

    全班哄堂大笑。我啪嗒一聲,無力地倒在課桌上。

    丟臉……

    世上最悲慘的事,莫過於丟夠臉後,還要在飯堂里拼死拼活幫一個白痴送飯到教師休息室。

    今天中午的飯當然要送到教師休息室,因為他被老師留下「再教育」,而小阿姨說,這孩子一旦不按時吃飯,胃就會疼。

    端著飯盒走到一樓的教師休息室,遠遠就聽到老師的笑聲。轉進門,今天在課堂上發紫的臉此刻特別紅潤。桌子上鋪開一局象棋,正殺得如火如荼。坐在對面的當然是那個最最礙眼的何永祺。

    「飯來了!」他看見我手裡的飯,歡呼一聲,站起來接過。

    「好了,你慢慢吃吧,下次上課一定要預習,知道嗎?」老師呵呵笑著站起來。

    「知道!一定預習!」

    老師,你不要信,這個傢伙每次都是答應後就把事情忘記的。

    世界上有一種人是專門生出來迷惑人的,讓大家對他生氣後都無可奈何的原諒,何永祺就是這樣的人。

    每次他得罪老師,把老師氣得幾乎送急救室,往往轉過身來,又被他三言兩語,或者一個笑容哄得高興不已。

    騙子!

    「表弟,今天怎麼沒有排骨?」他低頭用勺子挑飯盒中的菜。

    「叫我的名字,不許叫表弟。」我沒有好氣地瞪他:「今天飯堂沒有排骨。」

    「不對,星期二的菜單上有排骨。」

    背菜單這麼厲害,怎麼不見你去背書?

    「排骨賣完了,我買不到。」

    「買不到?」他抬頭看我,露出在同學面前不會出現的委屈神情,好像我做了天大的壞事。

    拜託,不過是個排骨,你少吃一頓會死?

    「排骨……」

    「別對我撒嬌,我不是小阿姨。」

    「我要吃排骨。」

    受不了這麼大的男人居然還撒嬌,我朝天翻個白眼,毫不猶豫地給他後腦上來了一下。

    我吼:「說了沒有就沒有!再嘀咕明天自己打飯!」

    這下總算老實了。

    他低頭,滿滿一盒飯風捲殘雲地被迅速消滅,將空空的飯盒遞給我。

    為什麼我要理所當然地當他的保姆?一邊第一百萬次嘆氣,一邊接過他的飯盒。飯盒不能讓他自己洗,自從第一次看過他自己洗的飯盒,我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讓他自己洗飯盒,裡面殘留的洗潔精和飯粒油污會讓他三天內中毒住院。

    而他中毒住院,我老媽那個疼愛外甥遠遠超過疼愛兒子的人一定會要我的命。

    什麼?我又開坑?

    什麼?我不可以開坑?

    開都開了,那我不填總可以了吧?

    第二章

    在涵養和適應力不斷增強的同時,我也越來越相信自己有當超人的潛質。

    我要幫他洗碗、擠到幾乎窒息地搶飯堂的排骨、幫他找到總會不翼而飛的襯衣和襪子、預防他這個或那個的突發事件……

    今天,我要幫他應付送給他一封纏綿情書的化學系女生。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校園幽靜的小池塘後,雅致的涼亭中,我硬著頭皮當壞人。

    「何永祺?是你嗎?」走進涼亭的一刻,女孩驀然轉身,很快露出失望的臉:「你是誰?」

    「我……」

    「你就是他那個形影不離的表弟?」

    形影不離?我悲哀地點頭。

    「何永祺呢?」

    「他今晚不能來?」

    「什麼意思?就算拒絕也應該親口拒絕吧?」現在的女孩真讓人驚嘆,她懷疑地問:「難道他沒有收到我的信?還是你把信藏起來自己來了?」

    聽她這麼責問,我的口氣也壞起來:「喂,不要胡說八道。他自己不肯來,你別把問題扯到我身上。」

    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她?何永祺晚飯後拆開她的信,開始捶著桌子笑到現在,期間斷斷續續把她寫得才情並茂的信讀了四遍給我看,然後挑出裡面五個錯別字。

    最後對我說:「表弟,姨媽和媽一定不喜歡我大學一年級就談戀愛,你幫我解決吧。」一開口就搬我的兩個克星。接著繼續笑得前仆後仰。

    那傢伙現在八成因為過度大笑而象蛤蟆一樣仰躺在床上喘氣。

    我良心不錯,考慮到刁蠻的女子也有自尊心,沒有把真相說出來。

    「何永祺現在不想談戀愛,如果你懷疑我在中間搗鬼,明天可以自己去問他。」

    扔下一句,我溜之大吉。

    要不要打電話告訴小姨媽他到處用陽光笑容拈花惹糙?

    這個星期向小姨媽做例行報告時,我惡意地提了一下何永祺的魅力問題。我就說嘛,不要老對女生隨便笑,現在的學生多早熟啊。

    哼哼,看小姨媽怎麼教訓你。

    果然,下午長途電話又打了過來,我一接,居然是老媽。

    「瞳瞳,學校里有人追表哥?」

    「嗯。誰叫他拈花惹糙?媽,你叫小阿姨和小姨丈教訓教訓他才行。我說他,他不聽我的。」

    「永祺很乖的,怎麼可能拈花惹糙?你說話小心點。」老媽倒過來吼我:「現在女孩子怎麼這麼開放?永祺單純得很,你要好好看著他,不要讓那些女孩教壞了。聽著,多跟永祺在一起,不要讓別人有機會欺負他。永祺如果被教壞了,我唯你是問!」

    「媽……」我哀叫一聲。

    如果我被他欺負壞了怎麼辦?

    現在已經是一塊黏力十足的香口膠,還要怎麼在一起?

    「好了,叫永祺來聽電話。」

    我放下電話,轉身拍拍在一旁聽音樂的何永祺:「我媽叫你聽電話。小子,給我老實點,不要亂說話。」我壓低聲音警告。

    他拿起電話:「餵?姨媽。」

    「哎,永祺啊,在學校里過得好嗎?」老媽的聲音立即溫柔兩個八度:「想不想姨媽?和瞳瞳相處還可以吧?」我抖抖脖子,落了一地雞皮疙瘩。

    「我很好。姨媽,永祺好想你,等我放假去探望姨媽,要吃姨媽做的紅燒子雞。」

    我在後面狠狠糾他手臂一把。好小子,居然還敢打算放假到我家去?

    「好啊好啊,姨媽等你來。頓頓都做好菜給永祺吃。」老媽連聲答應:「永祺,聽姨媽的話,你年級還小,讀書要緊,不要和女孩子走得太近。多點和瞳瞳在一起,別和不三不四的人混。你就當幫姨媽看著瞳瞳好了,最好形影不離,紅糖黏上紅豆一樣。」

    聽到老媽的大嗓門,我幾乎放聲大哭起來。

    何永祺大聲回答:「好,一定幫姨媽看好瞳瞳,姨媽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瞳瞳的,絕對貼身保護,形影不離,紅糖黏上紅豆。」

    掛了電話,他轉身看看已經呆滯的我,露出得意的笑容。

    「從今天開始,你離開一步都要向我匯報。這可是姨媽的意思喔。」

    我瞪他片刻,一字一頓說:「從今天開始,你自己打飯、自己洗碗、自己洗衣服、自己每天早上準備上課的書、自己去占晚自習的位置。」

    他立即涎下臉,嘿嘿笑:「不要這樣嘛。你看,我一句對你不利的話也沒有說。」

    「哼!」我轉過臉,忿忿不平地對著牆壁。

    「不要生氣。」他挨過來碰碰我的肩膀:「物理作業做好了嗎?」

    「自己做!」

    「我不會嘛。」

    「不會自己看書,整天抄作業,你丟臉不丟臉?」

    「如果明天交不出作業被老師趕出教室,你也會丟臉。丟臉還不算什麼,萬一我平均成績不過關無法參加考試,會留級。我留級也不算什麼,可媽和姨媽一定找你算帳。最糟糕的是,姨媽就算不逼你陪我留級,至少也要你天天幫我補習。」

    「你……」

    這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我粗魯地找出作業本,朝他門面扔過去。

    他一把接住,歡呼一聲,興致勃勃地抄起來。

    第三章

    大學生活,一共有四年;每年有兩個學期;每個學期基本上有五個月。

    從第一年的第一個學期的第一個月―――全校已經知道 「白馬王子」(實際上是「白痴王子」)的何永祺有一個霸道的監護人。

    我什麼時候霸道了?實在是欲哭無淚。

    「永祺,你長得這麼高,參加系裡的籃球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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