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餵？」沈慕有些低沉的嗓音從話筒里鑽出來，就像在耳邊呢喃似的，搔得蘇知喬心頭一顫，想好的台詞全忘光了，支吾著憋出一句：「是我。」

    「……」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是一串忙音。

    「……我靠！」蘇知喬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手機屏幕，又撥出了一個。這回連接都沒有人接，嘟嘟地響著直到機械女音響起：「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

    再打，仍然是無人接聽。蘇知喬確定是沈慕不接他電話了，一把捶在了方向盤上，喇叭聲刺耳地響起，攪得蘇知喬的心情更糟。居然敢不接他的電話？

    蘇知喬的心裡騰地燒起一股怒火，讓他的心肝脾肺腎都連帶著一塊兒疼了起來，胸口堵得發慌。也許是才回憶完少年往事，蘇知喬的心態還停留在沈慕對他百依百順的印象上，他習慣了在沈慕面前的高姿態，此刻自己卻成為了那個被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這種巨大的落差讓他一時間沮喪極了。

    他的脾氣向來是得不到的更想要，看沈慕這麼拽，敢甩他臉子，更不甘心就這麼回去。乾脆拎著東西，直接走進了嘉禾。

    蘇知喬穿著正裝，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拎著個挺重的袋子，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嘉禾。他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沒人摸得准他的來路，那股理直氣壯的勁兒把保安都給震了，居然也沒有人敢攔他。

    一個穿黑色套裙的秘書小姐迎上來，看著這個俊俏的年輕男人：「請問您找誰？」

    「我找沈慕。給他送點東西。」蘇知喬亮了亮手裡的東西，四下打量了一番這家公司，規模不大，裝修尚可。他心裡好奇死了，還沒見過沈慕工作的樣子呢。

    「您找我們沈總？請問您有預約嗎？」秘書小姐問道。

    「沒有。我就給他送點東西，還需要預約？」蘇知喬皺了皺眉頭，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冷遇。

    人長得好看就是有點用處，秘書小姐看著蘇知喬皺眉，立刻道；「沈總今天不在公司。如果方便的話，您可以把東西留下，我幫您轉交給他。」

    東西給了你，我拿什麼當藉口來找人啊？蘇知喬心裡道，嘴上卻道：「那就算了，改天我親自給他吧。」說著，轉身要走，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那人穿得西裝革履，可惜長得過於漂亮了，從頭髮絲里都透出一股風流蘊藉的味道，一雙眼睛像是帶著鉤子，把蘇知喬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看得蘇知喬很不舒服，就算長得好看又怎麼了，就可以這麼明目張胆的視jian他了？

    蘇知喬翻了個白眼，繞開他要走，那人卻開口了：「你是來找沈慕的？」

    蘇知喬的腳步頓時停住：「怎麼，你認識他？」

    秘書小姐對那人點頭問好：「楚總監。」

    楚棠擺擺手示意秘書小姐去忙，轉而對蘇知喬伸出手：「楚棠，請問您是？」

    蘇知喬盯著他，判定自己不喜歡此人，紆尊降貴地伸出手指尖跟他碰了一下，冷淡道：「蘇知喬。」

    聽到這個名字，楚棠的眼神一亮，越發仔細地審視著蘇知喬，寒暄著：「原來是蘇少爺，久仰久仰，我聽沈慕提起過你。有何貴幹？」

    「我給他送點東西，既然人不在，我就先回去了。」蘇知喬不耐煩地道。

    「我可以替您轉交。這些都是什麼？」楚棠的眼神落在那個袋子上。

    「櫻桃和一點土特產。」蘇知喬道。然後就看見楚棠的眼神里明顯閃過一絲笑意。蘇知喬頓時覺得有點丟人，一點兒破櫻桃，巴巴的送什麼送？難道沈家的少爺還能吃不起？蘇知喬怒道：「這是我爸非要我給他送的，你當我樂意來啊。」

    「沈慕跟我提起過，令尊對他很是愛護，看來的確是真的。」見蘇知喬炸毛，楚棠慢悠悠開口：「阿慕今天有約，恐怕不會回來了。」

    「有約？」理智告訴蘇知喬應該馬上走人，可是嘴上卻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

    「是啊……」楚棠慢悠悠地拖長了嗓音，覷著蘇知喬眼底的緊張都快要漫出來了，才吐口道：「阿慕的朋友住院了，他緊張得很，會都不開了。哎，你看我說這些做什麼。蘇先生，這些東西需要我轉交嗎？」

    「不用了！」蘇知喬一扭身走了。

    把那袋倒霉的東西甩在副駕駛上，蘇知喬抓著那個毛絨小熊瘋狂揉捏泄憤，臉頰漲紅。他這是來丟什麼人，現什麼眼啊。人家根本連你的電話都不接，你還巴巴的跑來送東西？

    蘇知喬掏出手機，盯著通話記錄上沈慕的名字，直接拖黑了。眼不見為淨。然後開車直接去了浮嶼，他現在急需見到他的夥計們，最好能來杯雞尾酒治癒一下受傷的心。

    市醫院二樓病房。這是一個單人間，白牆白床單，一個年輕男人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子蓋在腰間。他長得很清秀，只是臉色蒼白，黑而纖長的睫毛像脆弱的蝴蝶翅膀，不時發出輕微的顫抖。沈慕忍不住仔細看著他的胸膛，確認那兒還有輕微的起伏，才把心放回原處。

    他把自己帶來的百合花插進花瓶里，再撒上一點兒水珠，空氣里散開淡淡的花香。窗戶開著，也散不掉空氣里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插上花多少能好點。

    手機嗡嗡地在口袋裡震動著，他立刻摸出來看，是垃圾簡訊。沈慕又調出通話記錄，看著那一條短暫的通話記錄，還有一個未接電話，拇指輕輕地撫摸過那一串數字。他的側臉線條優美深刻，垂眸時似蘊含著無限憂愁。

    「是蘇知喬的電話？」病房裡響起一道聲音。

    沈慕握住電話放進口袋，若無其事看向病床上的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睜著一雙眼安靜地看著他。沈慕承受不住這樣的一雙眼睛看著自己，「虞清，好點了嗎？」

    「是蘇知喬的電話？」虞清追問。

    「不是。」沈慕否認。他看見虞清撐著身體要坐起來，手背上的針頭被掙開了，鮮紅的血液倒流，連忙上前扶住他，一手拿過枕頭墊在虞清後腰，讓他坐得舒服些。

    沈慕的手很穩，隔著布料也能感受到他手臂上修長結實的肌肉。虞清迷戀地撫摸著，順著小臂一路摸到骨節分明的手腕，「慕哥。」

    「我去給你打飯。」沈慕抽出手，看著虞清的臉色，補充了一句：「你才醒，好好休息。」

    沈慕走到了門口，虞清的嗓音從背後追上來：「慕哥，真的不是蘇知喬的電話？」

    「……不是。」沈慕頭也不沒回。

    「我也希望不是。」虞清的語氣幽幽。

    走廊上很安靜，只有皮鞋跟地面叩擊發出的聲響。沈慕深吸了一口帶著消毒水味道的空氣 ，仿佛剛從窒息的水底冒出頭來。

    他摸出手機，看著那個未接來電的號碼，點擊刪除。

    殷紅的櫻桃帶著碧綠的梗，皮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一口下去，牙齒磕破薄薄的皮，酸甜的汁水就在口中爆開。浮嶼這個時間段沒什麼客人，員工和老闆公然圍在吧檯邊吃小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