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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30:51 作者: 我思悄悄
    蘇知喬的車子裡很乾淨,擺著幾個毛絨玩具,看品味應該是女孩子送的。一個平安扣吊墜掛在車前,搖搖晃晃。那玉質並不好,但年歲久了,透出一股溫潤來。

    按某人騷包的性子,什麼都要最好的。這樣一個平安扣,怎麼還能掛到現在?沈慕眉梢一動,不敢再想。雙眼看向前方,踩下了油門。

    沈慕開了一半才想起,自己並不知道蘇知喬住在哪兒。他剛回到a市,也沒有相熟的酒店。帶蘇知喬回去?這個念頭還沒生起就被他摁滅了。

    最後,他站在一家酒店的前台,面無表情地遞出身份證和卡:「一間單人房,謝謝。」

    前台小姐很年輕,心思全浮在臉上,要笑不笑的道:「先生,情人節期間,我們的情侶間有特惠價喔。」

    「單人房,謝謝。」沈慕面容僵硬,再次重複。

    他懷裡的蘇知喬大概是被吵到了,把臉又往他懷裡拱了拱,整張臉埋得很緊。你倒是知道要臉,沈慕面無表情地想。然後接過了證件和房卡,一股腦全塞進外套口袋,把人再次打橫抱起,轉身走向電梯。

    四面八方無數詭異目光撲面而來。看著酒店金色的logo,他知道,自己與這家酒店緣分盡了。

    到了房門口,把蘇知喬放下,掏房卡開門,抱人進屋,又是好一陣折騰。把人放在床上的那一刻,沈慕覺得自己能活活被他熬老十歲。

    沈慕長出口氣,活動了一下隱隱作痛的右手關節。看來蘇知喬這麼多年別的沒長,分量倒是長了不少,過去他一隻手就能把人扛起來。

    躺在床上的蘇知喬不知道沈慕此刻內心正在腹誹自己,他只是不舒服地在床單上蹭了蹭。床單被子帶著股酒店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酒精這時候開始發威,他的額頭上開始滲出汗來。

    蘇知喬開始哼哼起來。

    沈慕的腳步一頓,他暗暗告誡自己,你別理他了,這貨一定是在裝醉。

    臉上一陣溫熱觸感,熱毛巾擦拭去黏膩汗水,肌膚變得清慡起來,蘇知喬的眉頭也漸漸鬆開來。

    他能聞見沈慕手腕上散發出的味道,酒精,煙糙,還有沈慕身上特有的糙木味道,被體溫烘得乾燥,聞起來微微有些苦澀。

    他的身軀沉重,五感卻因此而變得格外靈敏。他能感覺到沈慕長久而炙熱地注視著自己,擦拭的動作也變得遲疑起來,在他的領口邊緣遊走著。

    他想做什麼?來啊,我不會拒絕的。蘇知喬於混沌中想著,毫無防備地敞開著身體,散發出一股甜美的味道。

    禁慾已久的身體經不起半點撩撥,蘇知喬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醉意讓他的反應格外誠實。他仰起頭,露出的脖頸修長白皙,一副任人品嘗的模樣。

    沈慕鼻翼抽動,這樣的味道對他而言無疑是致命的吸引。毛巾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他修長的手指在蘇知喬的領口邊緣來回摩挲著,遲疑地停在與肌膚即將相觸的一寸處。

    在衣服的包裹下,蘇知喬有一具很漂亮的身體。在沈慕的記憶里,少年的身體纖細而青澀,肌膚柔嫩滑膩得像要吸附住他的手指。他的手腕和腳踝纖細,白皙得透出底下藍色的血管。

    他曾經徹底地品嘗過他的滋味,卻也付出了相當沉痛的代價。

    想到這裡,沈慕的右手忽然感到一陣徹骨的疼痛,他猛然清醒過來,他的手已經滑入了蘇知喬的衣領。

    他驟然抽回了手。

    一陣有些倉皇的腳步消失在門口,房門傳來咔噠聲響,房間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蘇知喬閉著眼,輕輕翻個身把臉埋在了枕頭上。空氣中沈慕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消散,他像個癮君子般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陷入了夢中。

    消失了五年的人,一旦出現,就開始頻頻入夢。

    十四歲那年,一場流感席捲中國,令人聞之色變。蘇知喬所在的貴族學校,個個學生都是家長的心頭肉,早早地被接回家與世隔絕。

    蘇知喬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燒了,還病得不輕。傭人都嚇得不敢來伺候他,蘇知喬的父母哭得眼都腫了,日日戴著口罩來房間裡照顧他。最後家庭醫生告訴他父母,只要能熬過一個星期,就算是脫險了。到了晚上,母親被父親勸回去休息了。

    蘇知喬一個人躺在床上,病得渾身發疼,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苦頭,哭得枕頭都要濕了,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這時,窗戶忽然被敲了敲。

    蘇知喬嚇了一大跳,抱著被子坐起來,磕磕巴巴地問是誰。

    窗戶又被敲了敲,「快開窗!」

    沈慕還沒變聲,清亮的少年嗓音顯得有些急躁,與他平日裡淡漠的形象十分不符。

    蘇知喬吃驚地下了床,跑到窗邊上去看。外頭的夜空掛著一輪過大的月亮,一道瘦高的人影站在陽台上,看不清面目,蘇知喬頓時就毛了。

    「你誰啊!」

    「是我。我是沈慕。」沈慕耐心地又重複了一遍,壓低嗓音道:「你把窗戶打開。」

    「我不信。」蘇知喬把眼睛貼在窗戶fèng上,警惕道:「你怎麼證明?」

    「……那我回去了。」沈慕有些沮喪,轉過身,光腳踩在陽台的欄杆上,十分驚險地縱身跳到了另一個陽台上。

    他跟蘇知喬比鄰而居,兩個臥室的陽台卻是隔斷的,蘇知喬曾經想爬過,卻被那一米多的距離給嚇回來了。

    「你回來吧!我相信你是真的沈慕了!」蘇知喬伸手把窗戶打開了,探出頭對他道。

    沈慕才落地,轉過頭看他:「為什麼?」

    「鬼是不用爬陽台的。」

    「……」

    後來蘇知喬一度否認這段對話的存在,認為這是沈慕趁著自己燒迷糊了就編造段子詆毀他的名譽。不過那天晚上,沈慕的確是重新跳過了陽台,像是什麼從天而降的大俠般,拯救了蘇知喬那顆即將破碎的玻璃心。

    「你快回床上去,你還在生病呢。」沈慕一落地,就把蘇知喬推了回去,自己也從窗戶爬了進來。

    蘇知喬平時是根本不理會沈慕的,可是現在爸爸媽媽都不照顧他了,他只好表現得很乖:「爸爸不讓我跟你玩,怕我傳染給你。」

    「不會的。」沈慕讓蘇知喬躺回床上,給他拉好被子,自己坐在地板上看著他。「你只是感冒了。」

    「可是流感好嚴重,已經死了好多人了。我聽見傭人說的,我也要死了。」蘇知喬說著說著就很傷心了,他翻個身背對著沈慕:「我死了,你就可以霸占我的房間了,爸爸也只疼你一個人了。」

    「他們胡說,你不會死的。」沈慕固執地重複著,雖然他根本不會安慰人,但他的信心很有鼓舞人的力量。

    蘇知喬不相信爸媽的話,也不相信醫生的話,卻相信了沈慕說的。畢竟他跟沈慕也算宿敵了,他沒必要安慰自己的。

    「真的嗎?可我身上好疼,頭也好疼。」蘇知喬慢慢地轉回去了,從被子裡露出眼睛看著沈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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