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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12:22:54 作者: 大河自西
「葉醫生!我就想問您兩句話。」一個清朗而年輕的聲音從那片白茫茫的人群中傳來。
葉一柏腳步一頓,目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但舉目都是白色的喪服,一時找不到聲音的主人。
「葉醫生,您大概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您,我是平津大學醫學系的學生,我想問您,您提出火葬僅僅是為了尋求方便嗎?既然有炮車可以幫忙挖坑,為什麼不能土葬?」年輕男子在朋友人的幫助下站到了高處,使得他的聲音能被葉一柏和更多人聽到。
「這裡有三千多具屍體,這麼大的量需要挖的坑十分很深,甚至可能直接挖到地下河,這樣只會進一步加劇污染,而且這麼大的感染源,現有的技術不可能做到完全消失感染影響。」葉一柏十分認真地回答道。
百姓中似乎有人情緒比較激動,但卻很快被同伴安撫住,那個平津大學的學生繼續問道:「那以後呢,後面鼠疫死亡的屍體怎麼辦?」
「行政廳會出台疫時喪葬條款,鼠疫患者屍體一律做無害化處理,家屬可選擇在行政廳監督下進行三米以上的深度掩埋和生石灰消毒,或統一由臨時喪葬中心進行火化,火化的骨灰可以送還家屬,入土為安。」
「那不就是有錢人可以土葬,沒錢的只能……」人群中傳出壓抑著哭聲的吼聲。
葉一柏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連他都覺得不公平,但是裴澤弼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這個社會本就是不公平的,妥協是必須的,不然他的火葬絕對不會推行得那麼順利,現在當下最重要的是控制住疫情,而不是追求所謂的絕對公平。
年輕的平津大學學生用了擦了擦自己湧出來的淚珠,「那葉醫生,我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當然。」葉一柏道。
「我們想要在路邊送一送我們的親人,還有我們想要有專人超度他們,被火一燒就什麼都沒有了,至少至少要有人給他們引路。」
「好。」這回開口的是裴澤弼,裴澤弼頭微微轉向孟慶勇,孟慶勇就利落地點了點頭,快速小跑離開。
年輕學生擤了擤鼻子,看了一眼裴澤弼後才開口道:「好了,葉醫生,我們沒問題了,您遠道而來,不會沒有意義地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們看得很清楚。」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能解決得這麼順利,警戒欄被拿開,戴著口罩人群井然有序地進來,然後自覺站到路兩邊,沒有戴口罩的排在最後乖乖等在最後,等著工作人員給他們送口罩,裝著炮的大皮卡駛近的時候,人群甚至還自發地給車子讓道。
這種場景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吃驚。
炮兵定位,從頭到腳全副武裝的殮屍隊們全部準備完畢。
冬日正午,眾人在陽光下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炮車已經對準了定位好的位置,兵士們重新拉了警戒線,這一回警戒線不是為了阻擋百姓們進來,而是為了確定安全距離,不讓眾人進入危險區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現場寂靜而沉重,只依稀能聽到壓抑的嗚咽聲,沒有人催促,沒有人不耐煩,眾人安靜地站著,直到約莫一個小時後,兩輛大卡車疾馳而至,帶著兩群神色驚惶的人,他們身上的衣服很好區分他們的身份,一群和尚一群道士。
有工作人員快步上前和這兩群人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於是和尚和道士對視一眼,紛紛露出悲憫的神色,他們二話不說,分別在左右兩邊站定。
道經和佛經同時響起,伴隨著炮兵指揮的一個動作,「轟隆」一聲乍響,霎時哭聲震天,壓抑許久的百姓們放聲大哭,嗩吶聲陣陣,不時有百姓掏出鐵鍋金箔來,在炮聲中喊著家人的名字。
火炮轟出了三個洞來,一包包生石灰被傾倒而出,收斂隊用推車將一車車屍體送入洞中,火焰沖天而起,伴隨著他們親人的哭聲,經久不散……
「火化燒不著靈魂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慢慢走吧,會消滅鼠疫,不會讓你們的親人後輩再遭受這樣的痛哭。」葉一柏在心裡暗自許下承諾。
後世一致認為,平津城西的這場大火,是民國時期這次北方疫情的真正轉折點,至此,平津城乃至整個北方再無阻擋抗疫工作的阻力,全平津城的人上心齊心,擰成了一股繩,誓要跟疫情抗擊到底,因為他們已經付出了最大的幾乎不能夠承受的代價,他們輸不起了。
1934年,2月27日,平津城全部實行全程區域化封鎖,除南江區已解封地域外,所有人都居家隔離,不得外出,一切物質由各保甲工作人員負責派送。
南江區作為唯一一個安全的區域,承擔起了保障全程物資和後勤的重大責任。
期間衛生資源尤其是醫療人員緊缺的問題進一步凸顯,在平津大學醫學系的倡議下,南江區年輕人發起全民醫療培訓的運動,學習基本的護理和注射知識,硬是撐過了最艱難的十五天。
1934年,3月14日,磺胺終於達到平津,平津城死亡率開始下降。
磺胺在平津鼠疫中的大規模應用及表現讓世界上所有質疑磺胺療效的人或機構都閉了嘴,他們看著平津城幾乎是呈直線下降的死亡率,將1934年平津城三月份的鼠疫病人死亡率折線圖稱為平津奇蹟,被永遠載入了醫學史和傳染病史。
磺胺對於其他病症尤其是抑菌和抗炎的效用被越來越多的資料所證明,一度被追捧為價比黃金的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