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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那種缺了什麼的感覺越來越濃。然後他終於知道了原因：自在。

    無論他和誰聊天，無論他和誰在一起，都沒有和路寧在一起的那種隨心所欲，沒有那種無所顧忌。和路寧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斯文可以詼諧可以隨意的說自己的觀點，可以不用去考慮路寧會怎麼看他，因為他們，實在是太知道彼此了。

    他和她認識的時候，還是一個未出校門的學子，雖然因為從小的習慣已經培養出了面具，總還有年少輕狂，又是在網絡上誰都不認識誰，說起話來自然無所顧忌。而那時候的路寧也是一片天真浪漫，什麼都敢說，在還不知道彼此性別的時候那真是什麼都討論過。當然，他那個時候也有這女孩真沒顧忌之類的想法，但網絡嘛，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等到他們漸漸知道了一些對方的信息，也已經熟的忘了尷尬。剛和路寧有現實中接觸的時候，他們都有點不自在，但隨著時間的過去，對方和網絡上的那個影子重疊，也就又回到了早先的狀態。

    他們可以隨意的交談，也可以說一些很親密的話；

    他可以不用端著裝著，而路寧呢，也不會去多想；

    他們也許沒有轟轟烈烈的感情，可是彼此都覺得舒服自然。

    一直到這次分開……

    馬孩兒突然想點一根煙，他一直覺得吸菸是不對的不好的沒有必要的，而現在他有了那種渴望。

    「仔仔，吃飯了。」

    後面傳來張秀芬溫柔的聲音，他立刻應了一聲，去洗了手，然後幫著到廚房端了盤子出來，雖然只有兩個人，張秀芬還是做了四個菜，有魚有肉，都是馬孩兒愛吃的。

    「你和顧小姐怎麼樣了？」

    「媽，我和她只能成為朋友的。」

    「顧小姐有哪裡不好？」

    馬孩兒放下碗：「媽，顧小姐沒有什麼不好的，就是我不喜歡她。」

    張秀芬沒有說話，這頓飯就在沉默中過去了。晚上臨睡覺的時候，張秀芬敲開馬孩兒的門：「仔仔……」

    「怎麼了，媽？」

    「你就那麼喜歡那個路小姐？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啊。」這是張秀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早先也沒覺得自家兒子怎麼喜歡路寧，因此才會那麼旗幟鮮明的反對，當馬孩兒和路寧分手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做的真對。而在其後她就覺得不對了。馬孩兒在消沉，也許看起來和過去沒什麼區別，但這是她的孩子，是她一手養大的，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孩子的內心，非常的不快活。

    本來她也沒太放在心上，突然分手了，當然要有一段時間的難受，過一段日子自然就好了，要再談了新朋友，說不定連那路寧是誰都要忘了呢。可是她期待的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馬孩兒一天比一天消沉，今天和她說話的時候……也許馬孩兒自己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她知道那真的是怨恨。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永遠也不會對她抱怨的，也許他自己還覺得那是錯的，可是在他的思想里，在他的感情里卻避免不了的會有那種東西吧……

    她想了一下午，想路寧的優點，她還是不喜歡路寧，努力去想，也只是覺得那個女孩好歹工作比較清閒，不用每天出去，社會接觸不是太廣，其他的……當然路寧的樣子不醜身材不錯性格也還過得去，可也真的就只是那樣了，她的兒子當然配什麼樣的女孩子都能配的上的！

    可就這麼一個女孩子，偏偏就讓自家兒子喜歡上了，她幾乎可以想像將來親戚們會怎麼議論了：「那個仔仔啊，你看要模樣有模樣，要事業有事業，卻找了個那樣的媳婦。張秀芬一輩子要強，那兒媳婦也不怎麼樣嘛！」

    想到這些她就覺得難以接受，可比起兒子的怨恨這些也都不算什麼了。

    「不說這些了，我和路寧已經分手了。」

    「但是你不開心。」

    「……總會過去的。」

    張秀芬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仔仔，你知道媽媽是最愛你的，看不到你一點不高興，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路小姐……媽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馬孩兒搖搖頭。

    「仔仔你到底什麼意思啊。」

    馬孩兒想了想，道：「媽，我以前沒有對你完全說過路寧的情況，既然你現在這麼說了，那麼我就說全了吧。」

    他說著，就把路建平和付小惠的事說了一遍，張秀芬聽的直發愣，在她的世界裡是不能理解怎麼還會有這樣的男人的。不錯，她看電視看新聞，也和別人聊天，從各種渠道里她都知道的確是有路建平這樣的人的，但對她來說，這些人永遠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而現在，竟這麼活生生的有了一個，而如果她同意路寧的話，那個人還會變成她的親家？！

    不，不行，絕對不行！

    她一邊這麼想著，突兀的，又覺得路寧實在是不容易。她做過別人的子女，也做了父母，非常清楚父母對於一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會遇到很多人，這些人里有的會變成朋友，有的會變成敵人。而就算是朋友，也很難說是一輩子的，不一定出現什麼事，那些朋友哥們就會形成陌路，但有一種關係是無法割捨的，那就是父母子女。

    不養兒女不知道父母恩。

    這是說父母養育子女的不容易，父母對於子女會放下多少感情用心。但這句話的暗語也是，孩子對父母有多少的依戀，不管是叛逆期也好，未來成家立業也好，即使沒有明確的意識，在潛意識中，我們也都知道，父母是會永遠的愛我們，是我們永遠的依靠，如果有一天知道自己的父母都無法依靠……

    張秀芬姊妹四個，她算是比較受寵的，對此她雖然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心裡卻是有些暗暗得意的，就算是現在父親已經去世，母親也需要她照顧的情況下，全家聚會時聽到母親的叮囑，她也是充滿幸福的，如果有一天這些變了……張秀芬只是想想就覺得那是一場災難！

    「媽，在我看來，寧寧她自己是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的，遇到那樣的父親也是她倒霉，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說實在話您不能接受她我非常難受，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會這麼的難受。但我也知道這種事是沒辦法勉強的，你不喜歡她，現在就算勉強同意了，您心裡還是會不高興的，將來的相處中，必定會有很多矛盾。到時候您難受她也難受，倒不如現在這樣，也省了很多麻煩。」

    「仔仔……」

    「我沒事的，媽，雖然最近有些不開心，但這都是會過去的。」

    張秀芬擔心的看著他，馬孩兒道：「多巴胺嘛，每個人身體裡都會有的東西，但是再深刻的感情也不會超過十八個月，所以只要我熬過去就會過去了。」

    張秀芬不知道說什麼了，走出房間的時候她只覺得心裡慎得慌。她的仔仔沒有什麼過多的要求，也沒有說她不接受路寧會怎麼樣，甚至他自己都認命了，但她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猶豫了七天後，秦菲菲終於下定了決心，這一天她在路寧的陪同下走進了醫院。在等待的時候，她的頭靠在路寧的肩上：「我害怕……」

    路寧握著她的手不說話，秦菲菲道：「我昨天好像夢到他了，他會叫我媽媽了呢，你說我要把他生下來……」

    「菲菲！」路寧不等她把話說完就截住了她，「你還能和王亞鵬過下去嗎？」

    秦菲菲搖搖頭：「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一開始非常憤怒，而且不甘。總想著我這麼好，你王亞鵬憑什麼這麼對我啊。但是慢慢的，我也冷靜下來了，想著這些年我們的相處，總是他讓著我，他真讓著我。想著他過去對我的那些好，那些好我一開始是很感動的，但漸漸的，我也習慣了，不僅習慣還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家裡的很多活都是他做的，他做的不好我還要說他，雖然是我的工作比較忙些，雖然是我掙的錢更多一些，但兩個人之間的相處也不能這麼失衡。我有多長時間沒對他撒嬌了呢？我有多少次都是以命令的態度對他說話呢？我有多少次不允許他有自己的意見了呢？」

    「我想了很多，很多東西我已經忘了，但依然有很多的事情來證明，卻是是我的不對。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王亞鵬再愛我再讓著我，也不是編制好的機器人，他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緒，在我的壓制下他表明自己的情緒也是應該的。所以他這次出軌也有我的錯。但這種出軌是我不能接受的，如果他不滿意可以和我說和我吵，甚至說要和我離婚。」

    說到這裡，秦菲菲笑了下：「如果他是這麼提出的，那麼我也許在憤怒之後反而來挽留他，但是現在，就算我覺得這件事也有我的錯，但我噁心，你知道嗎？那種像吞了蒼蠅的感覺是我永遠也無法接受的，就算現在我把這個蒼蠅吞了，將來我也還是會想到，而每次想到，我們都是要生氣的，所以不管王亞鵬將來會不會出軌，我也不可能和他再繼續了。」

    「那就不要猶豫了。」

    秦菲菲有些迷茫的看著她，路寧道：「既然你不準備和王亞鵬再過下去了，那當然也不能再留這個孩子了。」

    「可是……」

    「沒有可是。沒有孩子，你還能輕裝上陣，休息一段時間後你可以再重新工作，重新去談對象，而有了孩子這會是你一輩子的負擔。這麼說也許很冷酷，但為了你自己，為了你的未來，你不能再要這個孩子。」

    秦菲菲沒有說話，路寧道：「你也許覺得為自己的孩子犧牲是應該的，但你想想你的情況。你現在沒有工作，存款也用到房子裡了。就算你手裡還有一點錢，也必定是不多了吧。」

    「還有三萬，我……」

    「是的，現在生個孩子也就七八千，但你覺得靠這個三萬你能養好孩子嗎？就算叔叔阿姨幫你帶，那這孩子的奶粉尿布衣服上學你要怎麼解決？我知道你能掙錢，只要生了孩子，過上幾個月你就能去工作了，可這個孩子你要一直丟到父母那裡嗎？你生個孩子就是為了這個嗎？而這個孩子，註定享受不了完整的父愛。還有，有了這個孩子，你也註定要和王亞鵬糾纏終生了，你真的想要這樣嗎？你現在捨不得，那將來會不會厭煩這件事呢？不是厭煩這個孩子，而是因為這個孩子而帶來的種種顧忌、麻煩。菲菲，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你既然已經做下了決定，那就要順著這個決定走。」

    秦菲菲咬了下牙：「你說的對。」

    在秦菲菲做手術的時候，路寧是進不去的，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著對面的牆，她的腦子仿佛很空，但卻一直有種種影像在腦前閃過。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秦菲菲，想到了王銳王亞鵬，不可避免的，她也想到了馬孩兒和路建平。周圍的這些人，好像沒有完全幸福的，就算是秦菲菲的父母過了這些年也依然在打打鬧鬧，不是有這矛盾就是有那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