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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01:16 作者: 渡鷗知
只是和窗外飛機轟鳴聲,一起划過的是一句——
「我是不是,很遭人厭……」
「 ……」
一四年的夏天。
他喜歡上一個人,陷入了漫長的水逆期。
一七年的冬天。
水星逆行,她終於看見了他。
水星擁抱太陽,水逆止於那一秒。
一九的夏天。
他才發現,水星不會脫離軌道。
他得來的只有灼燒一場。
-
水梨到俄羅斯是第二夜。
一下飛機,一股濃重的寒意席捲而上,毫不間斷的雪,落在莫斯科的夜色。
路燈朦朧、街上人很少,她站在莫斯科的地面上,感覺自己格格不入。
找酒店的這點時間,她的肢體被一點一點凍僵,疼痛之後是麻木。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
她把行李隨意地丟在一旁,拉開窗簾,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窗外落下的雪。
很難想像,她已經離京城5843公里。
京城和莫斯科,似兩條不知道什麼時候,不知道多少距離才會交匯在一起的線。
那麼。
他和她,現在距離多遠呢。
除了那5843公里以外,心的距離還有多遠?
遠得她想他,都只敢偷偷的。
在俄羅斯的日子,很難熬。
高緯度帶來的寒冷,對她來說,是一道很難克服的障礙。
她的手常年都是僵直的,每一次彎曲都像敲碎冰面。
她克服了時差、克服了語言、克服了飲食差異,唯獨克服不了寒冷。
寒冷帶來很多負面影響,她夜間經常地睡不著覺,空調一斷,她就被凍醒,反覆來回。也影響到她的課業,她站在練舞房,不是母語帶來的天生劣勢,以及失眠帶來的思維慢半拍。
往往他們很快能學會的東西,她得用很久。
站在空無一人的練舞房,她一個人旋轉、跳躍、展臂。
在他們學新的內容時,她還在舊的內容上打轉,一天的訓練結束,她覺得累,不是單純的身體累,而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折磨。
可能是她站得太久,擋了別人的路,肩膀被人撞了下,力道挺大,她控制不住地身子前傾,好不容易穩住,一聲「都拉」從身後傳來。
水梨回頭,撞她的人從她身側走過,眼神毫不掩飾的輕蔑。
來時的第一天,早她一年交換過來的學姐警告她,不要和任何人起衝突,她們終究是外國人。
外國人這個詞帶著枷鎖,每次見到學姐,她都是孤單一人,蜷縮在最角落,像低伏的草,所有在國內的光芒都湮滅。
水梨站在舞蹈房前,回頭看,第一次覺得舞蹈房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像困著怪獸。
她亟待被吞噬。
夜晚,她照例待在宿舍,一遍一遍地讀著繞口的俄語。
是真的太繞口了,好像這輩子所有的智慧用在上面都不夠格。
水梨控制不住地拿了手機,點開朋友圈,一條一條往下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有可能她已經被刪了。
有可能他沒發。
他本來就是個不發朋友圈的性子,不是嗎。
她也可以點開他的微信,轉帳試試,她還在不在他的列表。
只是她不敢,她從來都是膽小鬼。
她只敢在路燈昏暗,無人走過的夜晚。
一遍一遍在朋友圈裡翻找,想得到他的蛛絲馬跡。
看他是否安好。
又一次在練舞房,因為她的進度落後,被老師叫停,所有人都等著她學會,可是越這樣,她越是著急,心跳似擂鼓。
老師皺著眉頭,她一貫是和善的,有些圓潤的臉蛋,可是此刻卻面色嚴肅得可怕。
課程結束,所有人都走了,水梨落在最後,很慢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帶上教室門的那一瞬間。
她感覺自己唯一依仗的,最後值得驕傲的東西,也被自己親手打碎。
她緩步走在校園裡,偌大的校園裡,只有練舞房和宿舍一點,是她的容身之處。
她不可避免地覺得孤獨,也不可避免地覺得難過,更不可避免地起了自厭心理。
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破壞得乾淨。
……
回到宿舍,天沒黑,應該是學習俄語的時間,可是她卻盯著虛空中的一點,不想動。
生理期如約而至,在國內不算明顯的反應,在俄羅斯,卻像颱風過境,她痛得感覺自己支離破碎,渾身發抖,陰霾壓在她身上。
那個臨近傍晚不算黑的夜裡,誰也不知道有人痛得幾乎暈厥。
她抱著手機,跌到床下,像找到最後的救命稻草,一遍一遍地撥通水國進的電話,無人接聽。
又打爺爺的電話,漫長的嘟嘟嘟嘟之後,失了動靜。
本來就不可能有動靜。
只是一直慢半拍的大腦,在此刻卻很清楚地感覺到渴望。
她真的想有人抱,有人安慰,有人給她一句鼓勵……
只是她沒得到。
思維斑駁陸離的那一剎那,眼前的世界一片霧色。
她想到,祁屹周把她的生理期當成什麼大事,給她煮紅糖水的那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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