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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14:01:16 作者: 渡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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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祁屹周見了面。
天還早,連綿墜著通紅的火燒雲,一天比一天來得絢爛,像倒杯的柿子水。
他開著重機,帶她散心。
她看見沿途夕陽西下的老舊小區,堤岸上散落的玻璃彈珠似的孩童,迎春花輕掃地面,蜜蜂在嗅它的花蜜。
——春天來了。
她收回視線,看著祁屹周的背影,時間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明明第一次坐上他的車,她尷尬侷促,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擱。
現在溫和的春風撩起她的長發,探上他的臉側,水梨卻能很自然地拿指尖輕輕勾回。
和第一次的緊張不自然完全不一樣。
祁屹周像是感覺到她的觸碰,視線移到後視鏡,和水梨的,碰在一起。
只是輕輕的一撞,不激烈。
卻像正負極電池靠在一起的瞬間,電光火石。
水梨控制不住地笑了下,把臉頰放鬆地埋在他的後背,一股清冽的薄荷味從他身上過渡到,她身上。
像兩片迎風晃悠悠的薄荷葉子,葉尖相碰。
祁屹周把她帶到附中。
水梨下了車,他們畢業有兩年,附中搬了校區,留下座空蕩蕩的建築物,在春風裡柔軟地開始腐敗。
卻依舊保留了他們當時讀書的模樣。
祁屹周帶著她走。
他好像沒把她往教室引的意思,徑直往一樓盡頭走。
水梨雖然不懂他的意圖,卻對這裡不陌生,高中時她千百次經過這條走廊,來到舞蹈房。
還是那麼個熟悉的設施,扶手稍稍有些鏽斑,觸感粗糙,她握著它,不自覺輕輕踮起了腳尖。
少女身著白裙,長髮披肩,這些天的忙碌更顯纖瘦,骨骼感很明顯。
她生得白,一張素臉,唯有嘴唇是紅的,眼眸是淺淡的琥珀色,夕陽染紅落地窗外的天,投射在少女身上。
天際昏沉而枯燥,而少女輕盈而有風。
看得出來,她對這裡很熟。
祁屹周注視著她的背影,他對這裡也熟。
高三下學期,他曾千百次垂眸,往一樓的練舞房看去,等一場獨屬於他的不期而遇。
熟悉的地方打開了水梨的記憶,她不期然想起件小事,停了腳步,「祁屹周。」
「嗯。」
水梨眨了眨眼,「你有沒有收到過,別人不要的禮物?」
「沒有。」祁屹周揚眉,「怎麼了?」
水梨比劃著名,「我收到過。是一雙芭蕾舞鞋,很好看。」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身上瀰漫著熱烈的快活味道。
祁屹周抬了下嘴角,「不要的還這麼喜歡?」
水梨直點頭,方清是一貫不樂意讓她學舞蹈的,她用來舞蹈上的開支一貫是能省就省,偏偏芭蕾舞鞋又是個消耗品。
高三聯考前,她的芭蕾舞鞋磨損得厲害,又因著聯考培訓,支出過多,一雙鞋的錢她也拿不出去。
有些失落之際,她照例來到舞蹈房,在門口發現了一個半開的紙盒,裡面放了一雙嶄新的粉色的芭蕾舞鞋。
在陽光下,像潘多拉的魔盒,是任何少女都拒絕不了的好看。
水梨也不例外,但是她沒有打開看,把強行視線移開,投身到日常訓練中。
她訓練起來一貫是不注意時間的。
不經意間,時間有點晚,她結束訓練,往外走,卻發現原本擺在門口的芭蕾舞鞋被裝進個紙袋,掛在門把手那兒。
哪怕她沒有什麼偷拿的心思,卻也被它奇怪的位移勾起了好奇心,踮著腳輕輕看了一眼。
然後就看到紙袋上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買多了,想要自取。
哪怕覺得這樣不太合適,但是水梨卻依舊把那雙粉色芭蕾舞鞋當成了一個禮物。
現在拿到祁屹周面前炫耀。
「是不是很神奇?」水梨晃晃腦袋,「我聯考的時候,還在懷疑是不是有人偷偷喜歡我,所以用這種方式悄悄送我禮物。」
祁屹周撩起眼皮,盯她三秒。
有點被她的自戀無語到的模樣。
水梨笑了下,直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拉了下祁屹周的手。
很純情的那種拉法,但是祁屹周心卻一動,抬眼看向水梨。
她抬著眼,逆著整片火燒雲,聲音落得輕,帶著點哄人的意味:
「所以我的心理素質還是很棒的,你別皺眉,為我擔心好不好?」
水梨生得單薄,看著柔弱,實際上卻是一個容易堅持的人,她長時間地努力,不問結果地付出,炙熱勇敢地喜歡著芭蕾,是自己人生站台上,永不墜落的啟明星,擁有和外表相反的反差魅力。
祁屹周的思緒還沒收回,他聽見水梨視線落在遠方的天際,緩緩說,「而且。」
「我一點都不緊張,相反,我很期待,期待得恨不得現在就登上舞台。」
她神色平靜,語調輕緩,完全不像剛剛說出這種話,可是祁屹周卻冰山一角下看出了炙熱的滾燙——
她的野心,她的企圖,她的熱望。
讓人心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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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杯開賽的那天,不是個溫和天,天空墜低,即將是一場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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