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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44:04 作者: 金陵雪
說完了這句話,他心下一突,不及深想,眼尖的何蓉突然小聲叫了起來:「楚總!那台君越裡面有人打kiss哇!快,快,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很清楚的。」
她那電燈泡的體質總是這樣地強悍,閃閃發光,讓世間一切情侶都無所遁形。
楚求是一把蒙住何蓉的眼睛,一邊調整角度望過去,一邊故作嚴肅:「非禮勿視。小姑娘不要學壞了。快走快走。」
「我不是小姑娘……」何蓉兩隻手胡亂揮舞,踉踉蹌蹌地跟著來回走了幾步,「楚總,我看不見路了,看不見了……」
楚求是蒙在她眼睛上的那隻手突然僵住了。
等他的手鬆開時,那台別克已經開走了。
楚求是咳嗽了一聲,對何蓉抬了抬下巴,繼續朝前走:「跟上。」
「哦!」
何蓉趕快跟了上去。
芳鄰的逆襲(下)
為了廠子改制的事兒,封大疆受到不少非議。
明明是他不懈努力,令得山西的好幾家煤老闆都對格陵電廠拋出了橄欖枝,願意注資重組產業鏈。但電廠久無甘霖,人心渙散,封大疆再三解釋,仍有人懷疑他從中牟利,套賣資產,一時間流言紛紛。
一片噓聲中,只有利存義力挺到底:「我雖然不喜歡封大疆,但十年戰友,三十年同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不會出賣廠子,信得過。」
利存義一直與人為善,在工人當中頗有聲望,又耐心地多方溝通,終於幫封大疆打破僵局,改革得以順利進行。
為此,封大疆請利存義在伯樂路的金碧輝分店吃飯,還特意打聽清楚兩家子女的排班時間,好闔府統請。
連著好幾天,利永貞和封雅頌都處於見了面也不說話,說話也不看對方眼睛的局面。
上下班,她拒絕再上封雅頌的賊船,要自己打的。
面對她的執拗,封雅頌終於一拍車門,發怒了:「利永貞,我告訴你,如果一個男人想做那種事情,在哪裡都可以,但不是哪個女人都可以。」
發完了火他又嚴肅道:「還有,建設低碳社會你我有責。」
利永貞已經繃不住臉想笑了。
封雅頌進一步放緩語氣:「上車吧。我保證不經過你的允許,絕不動手動腳。」
同樣是死纏爛打,楚求是的每日電波顯然敵不過封雅頌的軟硬兼施。
利永貞一直是個直線生活,簡單思考的女孩子,偶爾有些倔,鑽牛角尖,但並不矯情。
如今因為這一枚強吻,她生出了許多惆悵情懷,比如----
人生最無奈的事不在於被登徒子輕薄,而在於這登徒子與你是芳鄰,伸手不打笑臉人。
人生最最無奈的事不在於芳鄰是登徒子,在於你媽還叫你和他一起來吃飯……
世事無絕對,這頓飯一定不會是無奈的終點。
兩家人一坐定,陳禮梅就想去摸兒子的腦袋,封雅頌側頭躲過:「媽,別摸了。」
「你說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會磕到這個地方。」陳禮梅捂著心口對林芳菲抱怨,「那天體檢回來,我一看腦袋上腫了雞蛋大那麼一塊,差點暈過去。」
你當拍韓劇呢?還捂著心口。
雖然腹誹,林芳菲還是關切了幾句,絲毫沒有想過此乃親生女兒所為。不過就算給她知道了,大概也會說出「打是親罵是愛」這種逆天言論。
兩家父親談起近期動向,封雅頌和利永貞儘管不在電廠工作,聽說要改制搞活,當然舉雙手贊成。一頓飯吃的很融洽,兩家人不由得談起之前電廠效益好時,周末相約去風鈴水庫釣魚吃農家菜的日子。
封雅頌想起那時候利永貞老跟在他後面打轉,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笑意。
一頓飯將到尾聲,利永貞去包里拿濕紙巾擦臉,不小心將封大疆送的錢包帶了出來。
陳禮梅道:「貞貞,這錢包是我特地挑出來送給你的。喜歡嗎?」
她收了人家禮物,又把人家兒子給打了,不免有點心虛,趕緊拍馬屁:「荔枝紋很耐看。謝謝阿姨。」
「不客氣,你喜歡就好。」陳禮梅優雅地切著牛排,「大疆,你不是也給小佟買了禮物麼。我下午沒事,送過去給她了。」
利永貞一刀劃在碟面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封大疆一怔:「買禮物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雅頌和她散了。不相干的人,何必呢。」
「現在小年輕講究,分手還是朋友。」陳禮梅閒閒道,「以前我只是對她說你在外面打工----哈,那小姑娘,滿心滿眼都是後悔。」
突然滴滴兩聲提示有新簡訊。和長輩吃飯,席間收發簡訊無疑是不禮貌行為,封雅頌就沒有動。利永貞一邊嚼肉一邊看他,突然一拂頭髮,嗲嗲地對封雅頌道:「偶吧!比亞內!複合吧!複合吧!」
陳禮梅愈發敏感,立刻道:「雅頌,是不是小佟找你?不准回!大好男兒,不吃回頭糙!」
封雅頌只好把手機摸出來,看了一眼,不對母親解釋,而是遞到利永貞眼前:「廣告而已。你要不放心,簡訊,電話記錄隨便看。」
封雅頌就是有本事當著一干長輩的面說出這麼曖昧的話來。利永貞頓時大窘,又不好當著長輩的面潑水掀桌子,恨不得拿餐刀劃破他的手機:「拿開拿開。沒興趣。」
「爸,媽,叔叔,阿姨,你們先走。」吃完飯後,封雅頌拉住了利永貞,「我有話和永貞說。等會我買單。」
兩家大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還是林芳菲先反應過來----一頓飯都說不完,恐怕是不願意給他們聽到的親密話。
那什麼樣的親密話能比得上剛才他主動讓貞貞查他的手機呢?嗯?回去的路上要好好地和未來親家研究研究。
四位長輩都笑得十分安詳圓滿,迅速退場。
利存義走都已經走了,又折返回來在封雅頌的肩頭拂了拂,拍了拍,按了按。
那笑眯眯的樣子看的利永貞咬牙切齒----活像有什麼重擔要託付給封雅頌之前,先幫他放鬆放鬆肩膀。
「要不要吃甜品?」封雅頌把甜品單子遞過來,「你的檢查是明天嗎?別太緊張。」
「不吃。」利永貞不耐,「封雅頌,你要說什麼?別婆婆媽媽。」
封雅頌仍是那種痞痞的態度:「那就開門見山好了。利永貞,我發現你說話不算話。」
利永貞幾乎跳起來:「我會說話不算話?我利永貞金口玉牙,一言九鼎。」
「是嗎?你說過如果我去成了北極,就跟我姓。幾時兌現?」
這句話太邪惡了,利永貞臉色遽變。
她已經不復那種為了一部衛星電話狂追九條街的勇氣。仿佛有什麼疼痛的甜蜜在後面追趕一般,利永貞拔腿就逃。
封雅頌欲追上去,卻被服務生給攔住了:「先生,買單這邊請……經理!」
卻是店長顧行知親自過來解救封雅頌,他並不怕他逃單:「這桌客人訂六人台時留過姓名和電話號碼----你先去追你的女朋友吧。」
遇到這種事情,她只會跑。
「利永貞!」封雅頌在後面喊了十幾聲,終於氣急敗壞,「利永貞!你站住!」
他站在一家甜品店的門口,用盡力氣對前面那個越走越遠的瘦削人影高聲喊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這裡等你!」
/> 利永貞剎住腳步。
這是伯樂路的甜蜜補給。
當年他們一個等在伯樂路,一個等在伯牙路,錯過最美好的青春時光。
之後,愈行愈遠。
「我一度以為我再也等不到了。」封雅頌道,「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利永貞抱著手,並沒有心花怒放的感覺。
無論鐘有初怎麼勸解,她心中始終有條刺。她從來都是喜歡封雅頌的,但他畢竟差點和佟櫻彩結婚了啊!
她知道這樣不好,但一腔委屈無處發泄:「好,你說一個佟櫻彩的缺點給我聽聽。」
說完立刻後悔。
你難道是真的想聽這個男人說前女友的壞話麼?這樣故意去傷害第三方,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一時的品質優越感?
不,如果是鐘有初,一定會告訴她:這樣輕率的言語,不僅貶低了封雅頌,也貶低了你自己。
她正要收回----
「永貞。我不會說佟櫻彩的壞話。那樣對她不公平。」封雅頌淡淡道,「而且她也沒有什麼不好。」
「她唯一不好的地方在於,她不是你。」他隨即苦笑,「但你知道,這只能說明我卑鄙,不算回答你的問題。」
第一次帶佟櫻彩參加同事聚會時,她還不是他的女朋友。他那時候也是年輕氣盛,意氣用事,竟然想激一激利永貞。但利永貞卻無動於衷,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之後感情的走向便十分被動。
他愛的那個在他眼前,自由獨立;他不愛的那個在他身邊,小鳥依人。
他與利永貞工程師鬥了多久,就與佟櫻彩相處了多久。
他總覺得虧欠了佟櫻彩,所以拼命地對她好,對她好。毫無底線,毫無原則。
佟櫻彩曾經笑著說:「雅頌,你看我多旺你。你在工作中一直處於不敗之地。可是,你能不能不去北極?太遠了,太久了。你要知道,我還是有很多人追的,不一定要等你。」
他確實猶豫,不是怕佟櫻彩的威脅,而是因為北極是他唯一能留給利永貞的理想。他故意將計劃書放在桌上讓利永貞借鑑,可因為她的身體原因,最終還是他得到了去北極的機會。
殊途同歸,這兩個女人都恨透了他。佟櫻彩很乾脆地找到了下一位騎士,令他不必再背道德包袱。
而他在北極,拍下一張又一張的風景時,想的是如何代替利永貞的眼睛,去看他們理想中的冰天雪地。
「我先回去買單。」封雅頌道,「你等等我,我們一起回去。」
「封雅頌。」利永貞叫住他,「……以前是我小看了你。」
「你說的話,我要想想,過幾天再答覆你。」
3
鍾汝意去噴繪公司取了人型展板回家。
才進栽滿各種花糙的前院,他就看見鐘有初穿著家常衣裙,毫無形象地半趴在地上,一邊呼呼做驅趕之聲,一邊將手臂盡力地伸進兩大盆海棠之間去掏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