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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38:59 作者: 酒涫
宋柒看到他,溫婉的笑,賢妻良母的味道愈發的重,溫軟母親的模樣也愈發的生動,時而會撫著肚子輕輕笑著問他,也時而會褪盡一身的明艷鮮少凝重的問他,「景辭,我們都三十多了,三個人裡面,我結婚了,琯琯結婚了,連寶寶都有許多了,你什麼時候找一個人,沐家總要留後,貝利等你許多年了,為什麼從來不回頭看看她。」
他不說話,眉眼都是不動聲色的張狂,其實女人的這句話說出來時,有一瞬間的想脫口而出,他也等她好多年了,甚至比貝利還深,為什麼她從不回頭看看他,只是隻字片語的說辭都已經在嘴邊了,卻還是被生生咽了回去,轉而看了眼生嬌的女人一眼,淡淡的笑了,漫不經心回,「貝利和我都太溫吞了,她對於感情從不強勢,我也是如此,所以不合適,還有,你就別為我操心了,你現在是孕婦要多休息的,聽話。」
他總是這樣回答,只是日子一長,大約是連這樣的說辭都懶的了。
下一年,宋柒的問題依舊,女人雙手扶在欄杆上,剛生完軟寶的她,臉蛋上淌的明眼人都瞧的出溫綿,眼角是被過度寵愛才會有的模樣,眉眼上褪去了世間所有的鉛華與沉浮,淡淡的笑著,唇角挽的極高,「景辭,還沒有中意的嗎?酒酒呢,你覺得酒酒怎麼樣?」
男人聽到他的話一頓,或許是他都沒想到,某天,他們站在一起,竟然是她在替他參謀適宜結婚的千金名媛,想來實在是諷刺有餘,只不過她終究是他愛的女人,不願她難過且操心,他知道,宋柒待酒酒如親姐妹一般,一點都不比琯琯差。
寥寥的笑了幾聲,暖黃的色調鋪蓋在他刺白的襯衫上,影子都拉的斜長不定,指尖上升染起的煙霧模糊的不知是誰的臉與心,滲出淡淡的令人刺目心疼的冷寂孤傲,垂眸看著她,啞笑,「我在考慮了,你不用太操心,有時累了,也會想找一個人的。」
這種敷衍的說辭,宋柒最終還是信了。
只是再一個下年,沐景辭的婚事還是沒定下來,而顧家大小姐追沐家大少爺的韻事鬧的是滿城皆知,對此沐景辭從不在外解釋,也從不對內解釋,偶爾宋柒問他的時候,他也還是笑著答,「小女孩心性而已,過了這陣子,就忘了,你別往心裡去,安安心心的做你的顧太太。」
「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酒酒嗎?如果你不喜歡,不要覺得讓我為難,你說出來,我去跟她說。」
至此,男人只是笑著摸她的頭髮,「傻瓜,哪裡會,顧家大小姐,生來的天之驕女,怎麼會有一點不好。」
顧酒酒,哪裡都好,聽話懂事乖巧精緻漂亮背景家世極致的好,若你要問他有什麼不好,除了她不是宋柒,哪點都好。
這種問題許是宋柒問的疲乏了,從軟寶出生到今已是五年了,每一年她都會問,可答案卻始終是不盡人心意。
然而軟寶六歲生日宴上,沐景辭與陸司祁顧瑾笙他們三人都醉了,薄暖的陽光灑了下去,竟也有絲絲的酒意,就仿佛沾染到了醉人的意味,籠罩的氛圍即是懶散又淡漫。
沐景辭腳步虛晃,提著一瓶紅酒走到宋柒的身旁,微微的垂下頭,俯身圈住宋柒,微微薰染的酒氣就噴薄而下,直直的湧進女人的鼻腔裡面,嗓音低淡不可聞,卻又夾雜著數不盡的眷戀,「柒柒乖,別動,讓我再抱抱你,我在想,其實或許是我在你的生活里進進出出影響到你了,而我也發現,一個人過下去太難了,所以倒不如就找個人過吧,柒柒,太難了,愛而不得太難了,放手也太難了,我好不容易要決心放下你的,所以我結婚的時候,你不要來,我怕我會忍不住,好嗎?」
宋柒的鼻尖有些隱忍不住的一酸,眼淚像是要冒出來一般,聲線顫抖著,「你跟誰結婚?」
他似是真的醉了,又好似沒醉,鬆開圈住宋柒腰肢的手,低低沉沉的笑了好一會兒,笑音虛無縹緲到捕捉不到,似陰美,似妖嬈的臉龐上纏著許多霧氣,「顧酒酒啊,都說顧家大小姐喜歡慘了我,非我不嫁,所以算了吧,就這樣吧,不是你,跟誰不是一樣呢。」
人生就是這般,太難了。
最終,沐景辭還是結婚了,如他的所願,宋柒沒能去,帶著兩個孩子和顧公子一同去了丹麥度假,期間不知是從哪裡得知,幾乎是消失了十年的溫流亭就隱匿在這裡。
起初宋柒聽到溫流亭這個名字的時候愣在了那裡久久都不得動彈,像是定格了一樣。
顧公子把顧慕燁和顧慕煙遣開之後,摟住她的腰肢,已經到了跟少女扯不上任何干係的歲數了,可仍舊是那樣的多愁善感,仍舊需要男人哄,仍舊那樣的明艷,匆匆而過的時光在她身上得不到體現,若說她是二十多歲一點都不為過,男人笑著親了親她的臉蛋,低低的詢問,「你還恨他嗎?」
宋柒良久無言,過去片刻後才深呼吸吐字,「說實話,我曾經咬牙切齒的恨他以及恨你,但是他消失以後,我恐覺,我跟他要說牽扯也牽扯許久了,畢竟從小一起長大,何必呢,我為難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心煩的也只會是我,所以何必呢,我大約在很早以前就原諒他了。」
「好,我陪你去找他,十年都過去了,他再怕你不肯原諒他都應該沒有了。」
只是,終究是沒能讓宋柒所願,顧公子攜著三人來到溫先生所居的地界,別墅裡面的傭人傳溫先生話,大人不准進,只允許小孩進去。
宋柒皺眉有幾次想直接衝進去,可是被顧公子給攔住了,低眉吩咐顧慕燁照顧好妹妹就放他們進去了。
整整一個白天,直至夕陽落下,餘暉都散開的很徹底時,別墅的門才被打開,出來的是不諳世事的兩個孩童,多餘的人沒有,而別墅的大門似乎有感應般,待顧慕燁顧慕煙的身影不見了後,就合了上去。
溫流亭不肯見她,她不知道原因,或許他也恨她,只是她後來也來過幾次,都是被傭人婉拒在門前,傳的話每次都同樣,傭人像是在模仿著溫流亭的語調和神情,與宋柒道。
【我說的不見,是永遠不見,生不見,死亦不見。】
於是,又是一個白天外加一個夕陽落,溫流亭依舊是不肯鬆口,秉承著那句話,生死不見。
期間,她也問過顧慕燁,那天見面的陌生叔叔有沒有跟他說什麼,小顧公子有幾次的遲疑終究是搖了搖頭,小小年紀的清貴是與生俱來的,有板有眼的道,「沒有,我們在別墅里玩了一天,他就放我和軟寶出來了。」
他們一家四口回國後,過去不久,大約是一個半月的時間,下南蘇城溫先生客死他鄉的死訊就散了出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知道原因,於外界所知的只有,溫家的家產沒有留下一分給嫡支或旁支的子嗣,全部被溫流亭轉手給了外界不知名的人,也是幾乎一夜之間,盤根錯節的溫家落敗了,猶如溫先生一般,生於亂世,沒於盛世,朝朝夕夕的家業一夕之間隨風逐流進血跡斑斑的過往與每個人心中的自傳史書中,成就了津人樂道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