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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35:04 作者: 鹿夭大人
    跪下磕頭,痛哭流涕,這些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現在全叫他得到了!可是那麼想要的東西真的得到了,凌落卻覺得不是那般的滋味。

    他揮手讓黑衣人停下,連忙跑過去將江樓從地上抱起來,江樓卻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跪在地上糊了一臉的血,仍是不住地給他磕頭,求他手下留情,求他殺了自己賠罪。

    凌落盯著他沾滿鮮血的臉孔,心疼之餘卻有著久違的悸動,養成了習慣一樣的,他嗜這般痛苦絕望的血。

    於是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只有他必須跟自己在一起!

    凌落將他抱起來朝前走去,淡淡地瞥了一眼血團一樣的盛因,冷笑著說道:「拖去餵狗。」

    黑衣人應了一聲便過來拖盛因,這時候江樓卻突然驚醒般瞪著凌落,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巨大力氣,竟從凌落懷裡掙脫了出來,連滾帶爬地朝黑衣人挪去,凌落抓了一把沒抓到,再抬眼看江樓,已經從地上撿起了那把雪亮的刀----

    「不要!」

    話音未落,鋥亮的刀尖就從黑衣人的胸口透了出來,他瞪著大如銅鈴的眼,伸手掐住了江樓的脖子。

    凌落腦袋一空,剛剛他以為江樓要自殺,簡直嚇得魂飛魄散。急忙上前踹開黑衣人,一把抱住癲狂的江樓。

    江樓完全失了神志,他毫不猶豫地往後揮了一刀,凌落嚇了一跳,連忙躲開他,刀尖只碰上他的衣角,帶著碎片一起掉到了地上。一旁的保鏢將黑衣人拖下去,剩下的人乾乾地瞪著江樓,卻沒一個敢插手的。

    他跪在地上摸索著撿起盛因的兩根手指,轉過身冷冷地看著凌落,不知道是不是凌落的錯覺,他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江樓對著他舉起了那兩根手指,半睜著眼睛死盯著他:「給他接上。」

    他有點難過,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江樓,陌生又瘋狂,偏執的要死。

    「你……」

    「治好他,我跟你回去,永遠不會再逃。」

    凌落喉頭腥甜,突然噴出一口血,過度疲勞的身子終於有些撐不住,他皺著眉頭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角,默默地看著江樓怨恨的臉。

    2017年9月18日夜10點40分許,凌落做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妥協。盛因得到了最好的醫治,兩根斷指由於保存完整且救治及時,已全部接上。他在巴黎市中心的醫院休養了整整四個月才回國,那時候已是深冬,純白的雪落到肩頭上,屬於盛因的夏天永遠結束了。

    第35章34

    陽春三月糙長鶯飛,冬天積的雪消的很快,馬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鮮嫩的糙芽從土裡鑽出來,稀稀拉拉地開了一地。

    「今天他情況怎麼樣。」

    「已經好了很多了,基本能認人,只是……」

    「什麼?」

    「還是那件衣服----他不願意別人碰。」

    凌落揮揮手讓阿陳下去,處理完手頭工作後來到了江樓房間。

    一眼就看到了那件髒兮兮的黑色外套搭在他肩上,深色的污漬十分刺眼。凌落揉揉眼走過去蹲在他腿邊,故作輕鬆地說道:「這件衣服這麼髒,丟掉好不好?」

    江樓歪頭看著他,抿抿嘴往後躲了躲。凌落伸手揉他染回黑色的頭髮,語氣有些嚴厲:「這衣服有什麼好的?你天天抱著它!」

    江樓撇撇嘴像是要哭出來,一把將衣服藏到身後,撲到他懷裡親他的臉:「對不起,對不起……」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臉,邊哭邊不知所措地道歉。

    凌落嘆了口氣將他抱到床上,從口袋裡掏出手絹細細地擦他的臉,江樓還在抽噎,像個孩子一樣緊抱著那件髒衣服,死也不願意讓凌落碰它。

    凌落不知道這件衣服對他有什麼重要的,從巴黎回來就一直帶在身邊,睡著了抱在懷裡,醒了就搭在肩上。

    他於是放棄了跟他周旋,四個月的時間還是有些長了。好言好語將他哄睡,凌落摸摸他柔順的黑髮,心裡很是苦澀。

    那天的事情讓江樓受了很大的刺激,醒過來就成了這副樣子,醫生說這種瘋病弔詭的很,可能某天突然就好了,也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凌落自然是十分後悔,不過江樓病掉反而乖巧許多,偶爾還會跟他撒嬌,這在以前是凌落想都不敢想的。

    這樣想著也就沒有那麼糟心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江樓還是不見大的起色,只是對那件黑色的外套十分執著,這難免讓凌落有些不舒服,再怎麼說,這也是從外面帶回來的東西----沒有經過他許可的東西。

    這夜江樓在睡夢中大叫一聲,驚的凌落一把摟過他,拍著他的胸口輕輕呼喚他,江樓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猛地睜開了眼,兩個人對望了很久很久,最後相視一笑,像久別的情人一樣。

    何林一家移居去了澳洲,臨行的那天江樓去送行,他心思還是有些緩頓,反應經常跟不上周圍的人,凌落坐在車裡牢牢地盯著他。

    他們似乎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最後何林紅著眼眶抱了抱江樓,也不知道給了他什麼東西,江樓迅速往凌落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很迷茫,凌落被他這一眼看的竟有些發愣。

    若不是江樓求情,何林也是活不了的,他在5月末被凌落的人在雲南捉住,帶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脫了形。

    凌落那一瞬間有衝下去的衝動,可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掐死何林,因為不知道他給江樓注she慢性藥物,江樓從巴黎回來後就沒有再服藥,直到那天捉到何林凌落才知道原來江樓當初身體虛成那個樣子,全是他搞的鬼。現在江樓每天都在接受治療,那些藥物怪異的很,也就只有何林最熟悉它的解法。

    他恨死了何林,恨死了阮臣,也非常討厭盛因,偏偏這三個人他一個都殺不得----何林跟盛因被江樓保了下來,阮臣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這些天他忙著照顧江樓,也沒心思去管那個吃裡扒外的小崽子。

    昨天才知道竟是自己家的下人將他帶了出去,只是聽說人好像也迷糊了,現在住在療養院裡,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可活的。

    江樓朝他走過來,身後是空蕩蕩的天地,風將他的衣服吹得鼓了起來,白茫茫的衣服純潔的刺眼,他走到跟前的時候風正好停了,於是不安的躁動的焦慮的,最終都歸於沉寂。

    第36章35

    等江樓心思漸漸清楚起來,便整日待在房裡不說話。那件黑色外套已經被凌落吩咐人扔的遠遠的,也不知道生病的那段日子究竟在執著些什麼,現下好了反而不計較了。

    凌落見他這副郁淡的樣子,心中總是愧疚不安,他從阿陳那裡學了不少哄人開心的法子,次次都引得阿陳要將眼珠子瞪下來,他是不知道自己的主人還有這些疼人的小心思的,送出去的小玩意兒得到了江少爺的認可,向來冷淡的主人都能高興地跟自己說上好長時間的話。

    當然那些話都是關於江少爺的,一會是猜他喜歡吃什麼,一會是判斷他喜歡什么小動物,主人總是自己去做些猜想,極盡心思去琢磨江少爺的喜好,阿陳看在眼裡,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因為阿陳心裡很清楚,江少爺自病好後,跟往常一點也不一樣了。

    這次的改變與上次有著很大的不同,阿陳總覺得江少爺失去了什麼似的,整個人顯得很空,略顯淡漠的面目看不出喜怒,更直接的改變是,他似乎很不願意說話,連笑容也成了稀有的物品。

    這樣看不出深淺的江少爺,會是主人的好伴侶嗎?

    阿陳對他是沒有什麼感情的,只覺得主人喜歡他,會因為他開心地像個孩子,也就對他存了些憐惜的心思,阿陳盼著他能好好陪伴主人,為此天天跟著凌落一起揣摩他的喜好,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打動他,好好地跟著主人。阿陳懶得去想那些從前的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主人不提他也絕不會提,人嘛,活在當下就好了,阿陳總是這樣對其他人說。

    可是他從來就不知道,人對待過去的記憶是有個限度的,超出了限度的過去只能爛在心裡開出惡之花,時間也將淪為它的養料,愈久愈清晰,愈久愈痛苦。唯有死亡才是最終解脫。

    這日從外面帶了一隻蘇格蘭折耳貓回來,凌落連包都沒放就直接來到了江樓房間。

    江樓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眸子裡還是沒什麼光彩,凌落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獻寶一樣將小軟貓送到他懷裡,坐到他後面環住他,在他耳邊柔聲問道:「喜歡嗎?」

    江樓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懷裡的小東西,隨意應了聲:「嗯。」

    凌落便很高興的樣子又抱緊了幾分,頭探到前面去啄了下他的嘴角,笑著說道:「喜歡明天再買幾隻回來,好不好?」

    江樓低頭看了一會小軟貓,突然輕聲說了句什麼。

    凌落心中一喜,忙將耳朵湊了過去問道:「說什麼呢?喜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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