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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33:42 作者: 傀儡偶師
他僵硬的無法動彈分毫。
他的臉上還有夏日午後的汗氣,他手裡還拿著姐姐用剩毛線編好的鑰匙鏈,他剛剛在街道上對同學說再見。然而站在這裡的時候……一切都頓時凝固了。
他的身體,他的血液,他的靈魂,都掉進了冰窟一般,瑟瑟發抖。
別看,別看,走開,阿晴,我求求你,求求你……男人在姐姐的身體上劇烈的晃動著,牽連著姐姐幼小的身體也在搖擺,怎麼可以這樣……他無法明白,那麼幼小的姐姐怎麼可以承受的了成熟的男人的身體。
有人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捂住了他的眼睛,把他強行的帶了出來。
「你年紀還太小,不適合看。」那個人的聲音很冷,鬆開手的時候,才稍微帶著嘲笑驚訝:「哭了?眼淚都流在我手裡了。」
他捂住眼睛,無聲地哭著,聳著瘦弱的肩膀,雪白的短袖汗衫都沾染上了淚水:「進、進旋先生……」他結結巴巴的叫著面前男人的名字,「為什麼要那樣對姐姐?她犯了錯嗎?饒了她好不好,進旋先生,求求您和主人說,饒了姐姐。」
男人只是很冷的看著他哭。
很久之後,才突然開口:「我幫你,你可以給我什麼呢?」
他抽泣著,茫然的看著男人。
「你的頭腦,身體,包括生命,都屬於安家……」男人笑了笑,笑容不帶有溫度,「那麼你什麼都無法再給我啊。」
「可是……」他焦急起來,「可是我在這裡呀,進旋先生,我站在您面前,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很多事情,讓您快樂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姐姐的痛苦他無法承擔一點點嗎?
男人的手在他的臉頰下擦了擦,打斷了他的話。
「進、進旋先生。」
男人深思著看他:「可以快樂?」
「嗯!我可以,我可以的……」他胡亂點著頭。
「錯了。」男人說,蹲下來,扶助他的肩膀和他平視,「沒有人可以快樂。」
他第一次看到進旋先生的眼睛呢。
很透徹的眼睛,寧靜無波似乎看透了一切。
「可是,我在學校里大家都很快樂。」他爭辯起來,並不是不懼怕主人們的威嚴,只是似乎說服了進旋先生就可以讓姐姐的懲罰停止,「大家都很快樂,一起玩,會罵人會打架,可是都知道快樂。」
「是嗎?」男人問他,「你確定自己很快樂?你認為自己很幸福?就算只是我安家的一個家奴麼?」
他年紀還太小,幾乎無法了解那樣沉重的詞語後面是什麼樣的意思。
於是他說:「嗯。」
男人突然笑了起來:「那很好,我們的交易成交了。」
「什麼、什麼交易?」他目瞪口呆。
「我救你姐姐呀,而你,慢慢長大,讓我看看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幸福。」男人的聲音有些縹緲,「既然如此,你就叫晴吧。」男人站起來,粗糙的大掌撫摸著他的腦袋,「安晴。」
安晴……
好多年過去了。
姐姐在很短的時間被送離安冰的身邊嫁給了一個奴隸。
他被送往優秀的大學學習,準備為安家奉獻一切。
原來和他打賭的安進旋已經去世。
接著有了阿澤的出生。
以及初遇斐冬離的那天。
還有……磨損到無法看到色彩的,不敢再去堅持的幸福的心……阿晴……
他知道斐冬離在哭。好像一個孩子一樣的哭。
抱著他,放在床上,拼命揉搓著他的手腳。
「你們這些做主人的都是沒心沒肺的東西嗎?!」他也聽見阿析的聲音,他知道他在廚房裡開煤氣,然後放著熱水,打了急救電話。
接著衣服被脫掉了,斐冬離用熱毛巾敷著他的身體,凍僵的皮膚稍微活絡了一些。
被子蓋了上來,斐冬離的身體就躺在他的身邊,火熱的身體環抱著他。
「阿晴,不要嚇我,一定不要嚇唬我。」斐冬離的聲音驚慌失措,好像在風雨中縹緲。
沒有嚇你啊。
他想這麼說。
想抬一下手,安撫一下好像孩子一樣的斐冬離。
所以……
幸福是不是也就如同天堂雪一般,即便可以觸摸,也無法永久駐留?
緩和的沉沉的慢慢的陷入柔軟的黑暗……安晴這麼想著,想著,那樣的想法竟然成為心中唯一的念頭……作者: 有真愛嗎 2006-1-12 00:17 回復此發言--------------------------------------------------------------------------------29 回覆:我的天堂沒有雪 by 傀儡偶師
「喝口稀飯。」阿析端了碗進來,看到安晴依然看著窗外漸漸融化的積雪,幾乎毫無反應他的話,擔心的嘆氣,「阿晴,你吃飯。」
「嗯。」安晴轉過頭,溫柔的笑了笑,端過碗來,安靜的吃著。
阿析看著他,焦躁的耙了耙頭髮,在一邊坐下:「你,知道我是怎麼被賣掉的嗎?」
安晴咽下去一口稀飯,輕聲說:「用刀砍斷了農場主的手臂吧。」
阿析愣了愣,「你知道了?」
他抬頭,溫柔的眼神看著阿析,「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阿析在他的眼神中不自在起來,握緊了拳頭:「我、我當時並沒有想過要流血的。可是那個男人欺負人,割麥的時候,用鞭子狠狠抽我旁邊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子發燒已經好幾天了呀!我很生氣,火了起來,上前和他爭吵,他說我是奴隸沒資格和他說話,還用鞭子抽我,我一怒,忘記手裡還拿著鐮刀,一下子就砍了他一條右膀子下來。」
「你後悔嗎?」安晴問。
「後悔?當然沒有,就算後來被那麼多人……欺負。」他說話含糊了一下,「我也不後悔。」
「那就好。」安晴說,笑著,撐著下巴,從窗口眺望出去,「不後悔就好,這世界上,讓人不後悔去做的事情已經不多了。」
聲音啊,那麼近,卻似乎遙遠的無法觸摸一般。
很久很久,阿析問他:「你愛上了,斐冬離?」
安晴看著窗外,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是第一個對我道歉的人,也是讓我脫離安氏的人,不會因為我的不專心而斥責我,也不曾因為我的身份嫌棄過我。就算……是他那樣對待我,也只是因為……」安晴摸上了自己的胸口,「世界就是如此啊,改變是無法那麼迅速的蔓延到每一個人的最心裡。」
「這樣嗎……」
「所以,你無法要求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來理解他永遠無法理解的,下等人的悲哀和尊嚴。」安晴最後的話一字一頓,深深的刻入阿析的腦海。
「因此啊,你問我愛不愛他。」安晴回頭,笑著一面點頭一面說,「是的,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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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阿析看到了安晴那樣柔和的眼睛,心裡就好像觸摸到了某一種事物,「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他說。局促不安起來,「但是這樣的愛可以嗎?可以被允許嗎?」
「不。」安晴簡短的回答,笑了笑,「並不呢。」
如此嗎?
阿析怔了。安晴只是溫柔的笑著。
就算是最後,一直都堅持著那一線希望,也遵守著那樣的約定,不去怨恨也不自哀自戀。活著也就是活著那樣簡單。
沒有人可以快樂。
「阿析。」安晴開口,「我累了,讓我睡一會兒吧。」
「嗯,那我出去了。」
我們做一筆交易吧。我救你姐姐,你幸福給我看。
安晴躺下。
沒有人有權力獲得幸福。
也許……真的是這樣?就算真的可以觸摸……也是迅速在手心溶化的殘雪一般的虛幻?
嘆息,輕輕地瀰漫了他的心。
斐冬離回來的時候,安晴軟軟地睡在床上,睡得很熟。
他悄悄地坐在床邊,撫摸著安晴的臉,在冬天不太刺眼的陽光下,有著暖和的溫度。他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滿滿的,瑣碎而輕微的親吻著他的臉,「安晴……」費冬離嘆息著,「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倔強呢?」
「我也不知道呢。」安晴的聲音還帶著剛剛醒來的沙啞,他清澈寧靜的眼睛看著頭頂的人,笑著,摻入了一丁點兒的醒來的茫然,「我也不懂。」他伸出手,保住了斐冬離欲抬起的頭,壓了下去,吻上了他的唇,「我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