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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33:00 作者: 我的小Q
徐政宇鬆開他的手,將身上的棉被扔到床上,隨即站起身來,「我餓了,我去泡碗面吃,你要來一碗嗎?」
顧晨本來還有點小小的傷感,一聽到他提起泡麵,腦海里便冒出「垃圾食品」四個大字,立馬開啟了操心模式,「泡麵沒營養,我們出去吃飯吧?」
「我不出去。」徐政宇語氣果斷,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他抬腳朝外走去,客廳里門窗全閉,還拉上了厚重的窗簾,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不過他對自己家裡的格局十分熟悉,摸黑走到廚房,一路暢通無阻。
顧晨則辦不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他摸索著前行,如同一隻沒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一會兒碰到桌角,一會兒踢到板凳,一會兒又撞飛了一盒粉筆。
當他把粉筆挨個撿起來的時候,老壇酸菜味已經飄滿了整間屋子。
幽幽地嘆了口氣,顧晨掏出手機,將光線調暗,隨後借著這點微弱的光來到廚房。
徐政宇正站在水池邊狼吞虎咽地吃著泡麵,由於四周太黑,能見度過低,他一不留神把麵湯潑到了手上。他「嘶」了兩聲,打開水龍頭,胡亂沖洗了一下被燙傷的手背,接著吃完最後幾口面,再隨手將空面桶往案台上一扔,一個不經意間的回眸,毫無防備地對上一雙流著淚的眼睛。
手機屏幕散發著淡淡的幽光,清冷銀白的光線為那張淚痕斑駁的臉蛋又添了幾分哀傷的色彩。
「你怎麼了?」徐政宇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大步上前,站定在顧晨面前,「發生了什麼事?你哪裡不舒服嗎?」
顧晨只是哭,什麼話也不說。
徐政宇從沒出過門,也沒接觸過誰,自然不會應付這種情況,一時之間急得抓耳撓腮像只猴子,差點把抹布當成毛巾朝顧晨臉上擦去,反應過來後,罵了自己一句,又用衣袖幫他抹去眼淚,哪知他哭得更猛,索性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毫無章法地安慰道,「誒誒,你別哭啊,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哭啊?跟個小姑娘似的,徐放要是知道了,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好了好了,男子漢要堅強一點。我數三聲,我們不哭了好麼?預備……一……二……數到三我就鬆手,不准再哭了,要不我也哭給你看,真哭哦……」
顧晨撲哧一聲破涕為笑,隨即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拉到自己的眼前,盯著被燙紅的皮膚,心裡隱隱作疼,「還疼嗎?」
徐政宇無所謂地一笑,「早就不疼了。」
顧晨仍不放心,「家裡有燙傷藥嗎?」
「沒有,你不要擔心,我沒事!我們別站在這裡了,來,我牽著你回臥室。」徐政宇說完抓住他的衣袖,真的像牽小狗一樣帶著他遛回房間。
兩人坐回到電腦前,徐政宇居然破天荒的沒玩遊戲,而是點開了一部喜劇電影,有意逗顧晨開心。
顧晨發覺自己哭了一場之後,徐政宇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一直在哄他、討好他。
他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麼哭得那麼厲害,自從知道徐放得病以來,他的淚腺就變得越來越脆弱了。就像剛才那樣,看見徐政宇被燙得嘶嘶喊疼,臉上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的神色,他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悲傷排山倒海般侵襲而來,當時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一種心痛得快要死掉的感覺。
他不知道該怎麼拯救眼前這個令他心碎的男生,他無助、難過、迷惘,看不清未來的路,猜不到前方還有怎樣的磨難在等著他們。
如果可以代替,他寧願替徐放承受所有的苦與痛,可事實上,他無能為力。他實在是太渺小了,根本沒有改變一切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在水深火熱中煎熬。
現在他只想多了解一點徐放的過去,這樣也能替對方多分擔一點。
他不再猶豫,直接問徐政宇:「你為什麼這麼怕光?」
徐政宇聞言一怔,狀似無所謂地揚了揚眉,「經常被關在黑屋子裡,太亮了反而不習慣。」
他說得輕鬆,顧晨聽了心頭就像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沉悶,壓抑,令他喘不過氣來。雖然早已猜到徐放受過虐待,但是親耳聽到,實在讓人難以承受。
顧晨平復了一下情緒,又問:「關你黑屋的人是誰?」
「徐放的小媽,徐放他爸的現任老婆。」徐政宇冷笑,「我覺得叫她後媽更合適。」
二婚?即使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隨便拿來出氣啊!
顧晨很生氣,「她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徐政宇說:「大概是徐放太優秀了吧,回回考試都是年紀第一,而她的兒子蠢得像頭驢似的,她怕她的蠢兒子被比下去,所以想著方兒的折磨徐放。」
小說或影視劇里的狠毒繼母形象猛然浮出腦海,顧晨幾乎能想像得出徐放原來過得有多麼悽慘。
「徐放身上的傷也是她乾的吧?」顧晨恨恨道,「真是太狠了!」
「不是。」
顧晨愕然,「那是誰幹的?」難道還有另外一個人傷害過徐放?
徐政宇垂下眼帘,聲音隨之低沉下來,「我來的時候,這具身體已經傷痕累累了。」說罷,他復又抬眼,神情驟然凝重起來,「你不要在徐放和黎昕面前提起這件事情,一個字都不能提……否則,他們一個會崩潰,一個會發瘋的……」
「哦,我知道了……」顧晨忽然意識到,這身傷應該就是徐放生病的根源,看來他的遭遇比想像中還要不幸。
「對了,徐放和黎昕是不是關係不太好?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嗎?」
「黎昕那傢伙和誰都處不好,我和他的關係照樣很糟糕。」提到黎昕,徐政宇臉上滿是不屑,「他狂妄自大,總是瞧不起我們,經常做一些讓我們生氣的事情,他還喜歡搶徐放的東西,只要是徐放的,他都要搶過來,然後惹得徐放發脾氣,他就可以出來了。」
顧晨好像懂了些什麼,「徐放只要一生氣,黎昕就會現身嗎?」
「是的。」徐政宇補充道,「身體受到傷害,或者劇烈的撞擊他也會出來。」
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再結合他們幾個的行為,顧晨終於明白過來。
那天他被黃琦打傷後,徐放雖然隱忍著不說,內心卻氣憤不已,難怪他上樓拿了一本書,徐放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當時他看見的已不是徐放,而是黎昕。後來在操場上、在賓館裡,和他在一起的人都是黎昕。那晚黎昕為了激怒徐放,趁他睡著後,故意鑽進了他的被窩。第二天醒來,徐放才表現得那麼震驚,並且責怪自己沒有管理好情緒。
黎昕和徐放就像兩隻被困在牢籠里的鬥獸,為了掙脫桎梏,他們互相廝殺,勢不兩立的存在著。
怪不得他們總說「不能睡覺」,因為他們怕睡著了,醒來後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身體只有一具,靈魂卻有幾個,每個人都想占據主導權,所以他們水火不容。
「你快把手機給我!」顧晨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朝徐政宇伸出手,急聲催促道,「快快,手機!」
徐政宇一頭霧水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遞給他。
顧晨接過來一看,手機背景居然是他和黎昕的合照。
不用猜他就知道這是誰幹的好事!
黎昕那傢伙真是夠壞的!!
顧晨趕緊把桌面換了,然後把相冊里的照片清理得乾乾淨淨。
不管這病能不能治療,首先要保證內部團結,必須將一切不穩定因素扼殺在搖籃里。
忙活完後,顧晨抬眼便撞上了徐政宇似笑非笑的眼神。
「怎麼了?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徐政宇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和黎昕好像相處得很融洽啊,我看見你們的合影了,真難想像他那種暴躁狂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居然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暴躁狂」這三個字聽得顧晨有點難受。雖然徐政宇只是隨口一說,但落在他的耳朵里,就像一根根難以忽略的小刺,一下下全扎在了心尖上。
不管徐放、黎昕,還是眼前徐政宇,或者徐星闌,顧晨不想把他們跟精神病人聯繫在一起,說他自欺欺人也好,不肯面對現實也罷,在他的眼裡,他們幾個都是可憐人,由於承受得太多,心靈受過重大的創傷,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顧晨忽然理解了「徐放」這個名字的由來。
他想放下那些往事,他想讓自己好起來,可實際上,他的狀態越來越差,說到底他還是放不下。
耳邊又響起徐政宇的聲音,「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收服黎昕的?」
「其實他沒有你想的那麼難相處。」顧晨忍不住為黎昕說好話,「他就是脾氣壞點,心腸卻挺軟的,只要對他多點耐心,他會反過來順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