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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33:00 作者: 我的小Q
顧晨怔愣片刻,才將思緒拉了回來,見他越走越遠,淚水再次決堤,洶湧地漫過眼眶嘩嘩往下淌,就像被拋棄的孩子一般,彷徨得找不到未來的方向。
大腦混沌一片,重若千斤,意識朦朧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不能讓他走了,他不能走……
他不僅是黎昕,也是徐放啊,黎昕就是生了病的徐放啊。
顧晨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哭著喊著,「徐放,徐放……」朝他追去,因為心急加之下山的石子路不太平整,接連摔了好幾跤,手和膝蓋都磕破了皮,但顧晨全然不顧,好似不怕痛一樣,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衝去,等他衝出公園,還是晚了一步,黎昕已攔下一輛計程車絕塵而去。
顧晨想也沒想,跟在車後一陣瘋跑,而計程車開得飛快,把他遠遠地甩在後面,最終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在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裡,顧晨又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尋找。
校園裡,學校周邊,徐放的家,以及家附近,找遍了所有他會去的地方,依然沒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夜幕降臨,尋尋覓覓繞了一大圈回來,顧晨站在校門口,心痛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徐放還說過會在這裡等他,可現在只留下他一人在黑夜裡撕心裂肺。
在尋找的同時,顧晨用手機在網上諮詢了一下精神病方面的問題,有醫生告訴他,徐放的情況屬於人格分裂症,又稱多重人格障礙,是一種心理疾病。而多重人格的產生一般與童年創傷有密切的關係,當患者受到難以應付的衝擊時,會以「放空」的方式,達到「這件事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感覺,這對長期受到嚴重傷害的人來說,或許是必要的。①
確認了徐放真的有精神病,顧晨曾一度感到害怕,不過聽完醫生的解釋後,他的心裡只剩下憐惜與心疼。
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傷害,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顧晨首先想到徐放那滿身的傷痕,接著又想到他的父母對他不管不顧,便認定了他在童年時期遭受過殘酷的虐待和忽視。
怎麼辦……
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治癒他,讓他徹底好起來?
到底該做些什麼才能讓他開心一點,過得好一點,不再嚴重下去。
無論如何,一定要儘快找到他,以免發生其他狀況,等見了面,再想辦法也不遲。
顧晨決定去他家門口守他,不管他去了哪裡,他總是要回家的。
……
趕去徐放家的路上,顧晨突然接到母親顧盛楠打來的電話。
顧晨有些意外,這些年顧盛楠的事業越做越大,總是忙忙碌碌的,很少給他打電話,而他也習慣了有媽就像沒媽的日子,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他一般不會主動聯繫顧盛楠,和一個很忙的人聊天,感覺就是一種打擾。
兩人明明是彼此最親的親人,卻比陌生人還要疏離,母子之間只是聊聊天、敘敘舊,平淡和睦的相處,對他們來說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顧盛楠的心情好像不錯,她在電話里告訴顧晨她最近做成了一筆大生意,便往顧晨的卡里打了兩萬塊錢,她還問顧晨有什麼想買的,想要的,她馬上要出國一趟,可以順帶著買回來。
顧晨聽了哭笑不得,顧盛楠雖然對他關愛不夠,但在錢這方面從來沒有虧待過他。
大概真的忙得一塌糊塗,顧盛楠只要想起來了就給他打錢,有時候他一個月可以收到好幾份生活費,事後問起來,顧盛楠竟然沒有一點印象,還總擔心他錢不夠用。
顧晨沒什麼要買的,他不愁吃,不愁穿,手上還有點存款,況且他也沒有太大的花錢欲望,便拒絕了顧盛楠的好意。
兩人很快陷入了冷場之中,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直到聽見顧盛楠發出一聲極輕的吞咽口水的聲音,好似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顧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有點不識好歹。
顧晨本想說點什麼打破眼下的僵局,聽筒里卻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晨晨,再過兩個月你就要過生日了,我看著買吧,到時候給你寄到學校去,你忙吧,我就不和你聊了,我掛了……」
「媽,先別掛!」
顧晨脫口喊住了她,心裡一陣動容。
「女強人」顧盛楠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強勢的模樣,說話也鏗鏘有力底氣十足,霸道地占據著主導地位,總是凌駕於他人之上,鮮少露出溫和的一面。
沒有哪個女人不想擁有一個堅實的依靠,只是生活把她們逼得比男人還要堅強。
顧晨知道,那層堅不可摧的硬殼內,其實包裹著一顆柔軟的心,他的母親拼命地工作,也是為了他們能夠過得更好,在閒言碎語中挺直腰板做人。
忽然間,顧晨有種強烈的傾述的欲望,就像小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拿出來和母親一起分享。思緒穿越時光的隧道,那些遙遠的往事如同走馬燈一樣在眼前回放,他仿佛回到了他們母子之前沒有隔閡、沒有秘密的時候。
「媽,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他說,「我知道我這麼說,你會很失望,可我控制不了……我從沒對誰動過心,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把整顆心都賠進去了……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永遠陪著他……媽,我是認真的,可我現在遇到了一個難題。這些事情我不知道該說給誰聽,我身邊也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我只有你了……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
手機那邊的人沉默了很久,顧晨便一直靜靜地等待著,心裡竟然難得的平靜。
就好像拋開一切顧慮之後,多一份破釜沉舟的決心,他不想給自己留任何後路,必須一心向前。
在他的心目中,徐放永遠都是最美好最溫暖的存在。
只是生病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絕症,總有辦法治癒。
顧晨如是想到,顧盛楠的聲音隨之響起,「晨晨,這些年我沒怎麼管過你,忽略得太多,我忽然覺得我好像沒有權利過問你的事情。怎麼說呢,你要真放不下,那就試著爭取一下吧,不管什麼結果,我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顧晨的眼睛一瞬間就濕潤了,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開口道,「媽,謝謝你,謝謝你……」而後想笑一笑,眼淚卻流得更凶,他一邊抹淚,一邊笑道,嗓音因哽噎而顫抖著,「有了你的支持,我相信再大的困難我都會順利解決的。改天我把他帶給你看,他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你見了他,也會喜歡他的……」
顧晨接著說了一些關於徐放的事情,顧盛楠也不插嘴,耐心地聽他慢慢道來。末了,才表示,有機會一定要見一見這個叫徐放的男生。母子倆又閒聊了一會兒才掛斷電話,與此同時,顧晨已來到了徐放家樓下。
舉目朝上望去,顧晨心頭一跳,他發現徐放的臥室里有微弱的光線從窗戶流淌出來。
他立刻衝進身前的大樓,然後乘電梯上樓,大步跨到徐放家門口,一邊拍門,他一邊喊著徐放,半晌沒人來開門,他又喊,「黎昕,黎昕,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開門啊!黎昕!!」
話音在空氣中漸漸消散,大門依然絲毫未動,顧晨急了,正想打114找個開鎖的人,門突然被打開了,房內沒開燈,黑漆漆的一片,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顧晨借著走廊上的路燈才看清他的臉。
他戴著一款老土的黑框眼鏡,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雞窩,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明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顧晨狐疑地瞅著他,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徐放的臉,可是神態卻不像徐放,也不像黎昕,想了想,還是問道:「徐放嗎?」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顧晨一眼,轉身朝房內走去。
顧晨連忙跟上去,又試探著問:「黎昕?」
他打了個呵欠,有氣無力道:「他們不在,你改天再來。」
顧晨立時明白過來,這個人估計是住在徐放身體裡的另外一個人格。
管他哪個人格,不都是徐放嗎!
「我不找他們,我就找你。」顧晨笑著湊上去,可他竟不理不睬的,一路跟著他走進臥室,只見他一屁股坐在了電腦桌前,臉上頓時有了光彩,接著興致勃勃地玩起遊戲來。
臥室里也沒開燈,顧晨只能看到電腦屏幕隨著遊戲場景的變換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伸手在牆上胡亂摸索了一陣,總算摸到了開關,顧晨用力按下去,只聽一聲驚慌失措的慘叫劃破了夜的沉寂。
眼前的人雙手抱頭,從胸腔里發出聲嘶力竭地哀嚎:「啊啊啊!別開燈!別開燈!我怕光!好可怕!!要死了!我要死了!!」那誇張的語氣,就像在光照下真的會灰飛煙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