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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24:37 作者: 公子於歌
    與其說在打,不如說是在發泄,打到最後的時候,旁邊的學員就在一旁觀看,看鐘鳴被打倒了又爬起來,如此反覆,最後對方也累的爬不動了。

    鐘鳴學了整整一個下午,被揍的鼻青臉腫。

    他從跆拳道館出來的時候,臉是青的,嘴角是腫的,腿還一瘸一瘸。他沒有坐車,步行往回走,天色很快黑下來,北風吹著,又是一個下雪天。

    走到一個街角的時候,他買了一包煙,點了一支噙在嘴裡吸,吸了幾口就被嗆得直咳嗽,可是咳嗽的厲害了,胸腔也會連帶著疼。鐘鳴忽然哭了,擰著頭,還不肯讓眼淚掉下來。

    他抹了一把臉,一瘸一瘸地走在薄薄的積雪上。

    他從來沒有如此的傷心,也從來沒有如此堅定。他如今吃過的苦,他將來都要撈回來,向凌志剛撈回來,向老天爺撈回來。

    他會統統都撈回來。

    張江和一直沒敢跟鐘鳴聯繫,他給鐘鳴打了好幾個電話,可是都沒能打通,他就以為鐘鳴跟凌志剛之間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他不知道鐘鳴的手機落在沈俊那裡了。因為這個,他還擔心了好幾天。

    可是沒想到他再次見到鐘鳴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因為鐘鳴好像就在這幾天脫胎換骨了,笑容滿面的,陽光,歡快,眼裡頭都透著亮堂。最奇怪的是不只對他,或者張宏遠他們,就是對待凌志剛,也是笑容滿面的,這可是前幾天才跟他爆發了一場大戰的人,但凡有點心性的也不可能痊癒的這麼快啊,何況是心高氣傲的鐘鳴!這裡頭一定有貓膩!

    他趁著鐘鳴在廚房做飯的時候,趕緊跑到廚房裡頭,問:「你怎麼了,吃錯藥了,這麼興奮?」

    鐘鳴的臉立即給他表演了一番什麼叫天堂和地域,立馬沒笑容了,一臉的嚴肅:「你知不知道,報復一個人怎麼樣才能報復的最徹底?那就是用表象迷惑住他,趁著他飄飄然放鬆警備的時候,再給他致命一擊。」

    「切,你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說你是鍾天真,你還真天真起來了。老大是誰呀,眼睛毒著呢,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能看出來,她會看不出來?」

    鐘鳴的表情就嚴肅起來,張江和就說:「我告訴你,你要想瞞得住老大,首先就得瞞得住你。你自己都知道你不喜歡老大,老大怎麼會不知道呢?你要想讓他相信你是愛他的,就得讓自己也相信你是喜歡他的,你騙得住自己,才能騙得住所有人,知道麼?」

    鐘鳴守著油鍋,似乎陷入了沉思裡面。

    「你呀,要不就老老實實地過日子,要不你就得捨得付出一點,這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想有所收穫,總得付出一點代價……對了,你那個舞台劇現在怎麼樣了?」

    「還行吧,一直在排練著。」

    「那那個沈俊呢?」

    鐘鳴就不說話了,手指頭敲著砧板。

    「見了面不會尷尬吧?」

    鐘鳴的表情異常沉重,說:「還好。」

    油鍋開始刺啦刺啦響了起來,張江和趕緊推了推鐘鳴的胳膊:「油熱了油熱了!」

    鐘鳴回過神來,趕緊把切好的西紅柿倒進了鍋裡面,鍋里「刺啦」一聲,油煙就冒出來了,張江和出了廚房,忽然有點疑惑自己這是在幫助鐘鳴,還是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只是為了要整他。他嘆了一口氣,來到客廳裡面。凌志剛他們已經開始喝了,一邊喝一邊看足球比賽,他們幾個齊聲喝彩了一聲,就看見那個球直奔球門飛了過去,卻擦著球網彈了出去,凌志剛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摔:「操!」

    張江和趕緊在一旁坐了下來,他們幾個都很喜歡看足球比賽,但是鐘鳴明顯不喜歡。鐘鳴把炒好的熱菜端上來的時候,正在看球賽的凌志剛忽然扭過頭來,說:「你也坐下吃吧,炒的菜也不少了。」

    「不了不了,你們先吃吧。」鐘鳴顯然聽進了剛才張江和的話,笑容不再那麼誇張了,淡淡的,可還是能看出來一絲勉強。凌志剛說:「叫你坐你就坐。」

    鐘鳴的嘴角動了動,到底還是在張江和身邊坐了下來。張江和靠近了一點,說:「去廚房拿雙筷子,你不餓麼,先吃著。」

    鐘鳴就回廚房拿了一雙筷子出來,張江和卻發現他的筷子跟他們的不一樣,他們的筷子的都是黑色的,鐘鳴的筷子卻是象牙白的:「你的筷子怎麼跟我們的都不一樣?」

    「我當初就是為了區別開來,所以才買了不一樣的顏色。」不但筷子的顏色跟其他人不一樣,他的碗也是「專用」的。張江和笑了出來,低聲說:「老大知道麼,難道他不覺得你這是在嫌棄他?」

    「我不是只針對他,對別人也一樣,再說了,他沒注意過這件事。」鐘鳴冷冷地說著,開始吃菜,吃了一口還給張江和推薦:「你也吃,這個菜味道不賴。」

    張江和夾了一筷子嘗了嘗,點點頭:「我一開始的時候就讚揚過你的廚藝來著,好吃!」

    鐘鳴正吃著,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你說。」

    鐘鳴就湊到張江和的耳邊,說:「我瞞著凌志剛偷偷報了一個跆拳道學習班,可是我不想讓他知道,所以以後我去跆拳道館的時候,都會跟他說我去找你那兒玩了,你幫我圓著點。」

    張江和果然有點驚訝:「你學跆拳道幹什麼?」

    鐘鳴沒有說話,眼皮子微微耷拉下來,露出了一點嘲諷和倔強的笑,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張江和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忍不住笑了出來,說:「你小子單子夠肥的啊,想的也夠遠!」

    沒想到他這麼一笑,竟然讓旁邊的陳彪給聽見了。陳彪扭過頭來,笑著對凌志剛他們說:「老大你看看啊,這就是代溝啊,你說我們每次來,鐘鳴都是跟江和這小子湊在一塊,說不完的悄悄話。」

    沒想到他這話說完了之後,竟然沒有一個人要理睬他,凌志剛他們也是盯著電視機看,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鐘鳴看了張江和一眼,兩個人都偷偷笑了出來,誰知道就是這麼相視一笑,被凌志剛扭頭給看見了。

    鐘鳴這幾天一直裝笑臉給他看,凌志剛這種老油條怎麼會看不出來,可是她也知道一天半天想讓鐘鳴消除對他的怨恨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急在這一時,可是他看見鐘鳴衝著張江和的笑,竟然特別真誠,那才是發自真心的笑容,跟對著他的時候截然不同。

    鐘鳴很少對著他這麼心無城府的笑,他們之間夾雜了太多原因,除了年紀的差異,還有感情上的隔膜。鐘鳴對他,總是敬畏更多一點,連對張江和的這種朋友式的真誠都沒有。

    凌志剛突然有點嫉妒,雖然張江和這小子跟沈君的性質是不一樣的,他也不擔心張江和這小子敢越雷池一步,何況他更清楚在鐘鳴的心裏面,張江和也就是比他凌志剛好一點,根本不是什麼情人的人選。可是他還是有點不舒服,有點挫敗感,心裡頭好像覺得,張江和這樣的人都能入得了鐘鳴的眼,他凌志剛卻不能夠。

    這也太沒有天理了。

    他就站了起來,繞過張宏遠他們走到張江和身邊,擺擺手,說:「去那頭坐。」

    張江和愣了一下,趕緊站了起來,他人剛空出位來凌志剛就坐下來了,對鐘鳴說:「辛苦你了。」

    「沒什麼。」鐘鳴很客氣。

    「喜歡看足球麼?」

    「不喜歡。」

    凌志剛清了清嗓子,說:「那你多吃菜。」

    他們支持的義大利隊眼看著又要進球了,凌志剛的思緒很快轉移到了電視上,好像神經都繃了起來。這一回居然跟上次一個樣。

    「操,又他媽差那麼一點!」凌志剛身子一晃,竟然撞到鐘鳴的胳膊上,把鐘鳴的筷子撞到了地上。他趕緊彎腰把鐘鳴的筷子拾起來,鐘鳴接在手裡,起身就去了廚房。到了廚房之後他一把將筷子摔在水池裡,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喜歡凌志剛,就可以從凌志剛的身上找到一大堆缺點,比如他的粗魯和髒話,他都有點反感。凌志剛在外面跟在私下裡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如果非要說,他現在更喜歡凌志剛在檯面上衣冠楚楚的那一套。他靠在爐台上,半天都沒回去,結果就有人進來了,他扭頭一看,是凌志剛,趕緊把筷子從水池裡拿起來,打開水龍頭沖洗。

    「生氣了?」

    「我生什麼氣啊?」鐘鳴笑了笑,低頭把他的筷子洗了一遍:「你怎麼進來了,不看球賽了?」

    「進來想跟你說說話,他們在,我也不好意思跟你說。」男人忽然走過來,從背後抱著他:「別在我跟前跟張江和那小子太親密了。」

    不等鐘鳴說話,他就又說:「我也知道你跟他不可能有什麼,可我就是看不慣,你當我是個醋罈子,行不行?」

    鐘鳴眼皮子抖啊抖,忽然扭過頭來,對著凌志剛的臉親了一把。

    這一親來得太突然了,好像鐘鳴也覺得有點急功近利的突然,凌志剛看了看他,跟他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又低下頭親他。他對鐘鳴的把戲心知肚明,可是因為鐘鳴這麼笨拙的欺騙和勾引,毫無章法,他又覺得很有意思。

    就是覺得很有意思,好像鐘鳴做什麼,他都很喜歡。

    因為吸取了張江和的建議,鐘鳴決定給自己一個短暫的催眠,催眠自己,讓自己也相信自己愛上了凌志剛。可是他試了試,發現這樣的欺騙實在很難瞞得過自己,實在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於是他就決定退而求其次,對自己說他其實對凌志剛很有好感。

    每天睡之前對自己說幾句,醒來之後也對自己說幾句。說實話他一開始還怕自己沒騙成凌志剛反倒把自己也搭進去的,可是過了幾天之後他發現他確實是多慮了,因為他現在看見凌志剛能忍住不踹他一腳就已經很客氣很隱忍。

    他對凌志剛又怕又恨,感情特別複雜。

    生活當中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舞台劇進展非常順利,經過一周多的彩排,很多事情都定了下來。台上的幾個主角經過磨合之後,合作的也越來越默契,有一天宋老師就帶著他去看由另外兩個獲獎作品排演的舞台劇。看完之後宋老師問他覺得怎麼樣。

    鐘鳴覺得沒有他的好,可是還是客氣地說:「挺好的。」

    「跟咱們那個比呢?」

    「不同的類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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