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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24:04 作者: 廣式煲仔飯
    那天上午,他聽說敬家少爺與某財閥小姐約會的消息,下午,敬原就來到了村寨中。程櫻的事故反而成了催化劑,衛澄睡熟在敬原旁邊,帶著滿身的痕斑。

    他不會主動,他不敢。但敬原再邁出一步,哪怕只有這一步,他會萬劫不復地跳下去。

    敬原沒有。敬原把一切忘了。

    .

    黔省的自然災害造成了一定財產損失,不過敬原到的時候,基本已是雨過天青,只有泥土潮潤的味道,還殘留著風雨肆虐過後的余涼。

    衛澄站在村口等他,穿的襯衣,不大透氣就散開最上面兩顆扣子,敬原似有似無地瞟了一眼,那些曖昧的紅色圓塊已經淡下去了。

    「山路不好過,怎麼還來?」

    敬原感受到了光,就是看不見太陽。

    他張了張口,起不出話題。他始終是個不大會說話的人,夢裡是,夢外也是。仗著衛澄喜歡他,可以說好多好多的情話,因為再難聽,衛澄也能很開心地笑起來。而且既然心意互通,寡如白水的一句,聽進心裡也是摻了蜜的甜。

    不像現在。連買了戒指,都覺得是唐突對方,跋山涉水到了這麼偏僻的地方,就為了講那番話,可臨到嘴邊,說不出了。

    衛澄說「算了」,肩膀垮下來一點,讓他不禁想護進懷裡。又說,「想再走走麼,對面聽說有個廟,上去看看?」

    「好。」

    於是一起找了找路牌,循著石頭階梯上去。大抵那上面也是個人跡罕至的場所,台階的隙里生滿了青草,爛掉的部分則散著滾圓的鵝卵石,稍不注意就容易腳下打滑。在兩側樹木下,土壤間偶爾還留著幾排小動物的爪子印。

    衛澄差點摔了的時候,敬原就攙住他,然後自己走在前面,伸出手。

    率先開口的,是敬原。

    「我做過一個夢,」他說,「夢裡面,我和你也是這麼,牽著手上山。你比現在要開朗,每一天,都有很多值得開心的事……也有不少難過,但你總是笑著的,什麼都不怕一樣。」

    「要真能這麼純粹,活在夢裡也沒什麼不好。」

    「……嗯,或許。」

    「是吧。」

    敬原又啞然了。

    衛澄停了下來,發現枝椏上掛著的那個黑塑膠袋,把垃圾取下來團了,放到褲兜里。他抿了下嘴角,很淡的笑容,說:「你的確做夢了。我們出來轉悠的時候,從來不像你說的那樣。」

    那樣……親密。

    「現在不就是?」敬原反問道。

    衛澄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點頭不是,搖頭似乎也不大對。只得由著敬原牽住,共守緘默地向山頂攀登。約摸走了一刻鐘,先前雲氣漸濃,後來竟然又稀釋般散去,前方豁然開朗,撥去蔥綠枝葉,望見一處院落。

    「有人嗎?」

    敬原四下看了看,說:「估計就算有也不在……小澄哥哥,注意腳下。」他是叮囑衛澄跨過門檻,兩人不約而同地一愣。

    他放下對方的手,「我在夢裡就是這麼叫你的。」

    「這樣啊。」衛澄說著,抬手撥了一下散到鬢邊的碎發,飛快把視線移開了。

    敬原又不知從何起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進了廟內,難以分辨那彩繪塑像是何方神聖,只覺慈眉善目,叫人心靜。正是一陣穿堂風過,兩邊紅燭搖火,撲撲簌簌,鈴鐺清凌凌地響著,更給人一種靈氣激沛的微妙神悟。

    「那,」衛澄抬起下巴,仰望著情態溫和的神明,道,「在夢裡,我是怎麼喊你的?」

    他側過臉,「小原。」

    「——小原。」

    衛澄壓根不懂是怎麼回事,可脫口而出,立**淚快要奪眶而出。敬原也像被點了穴愣在原地,癔症將將撒到一半,拔腿追上疾行至後院的衛澄。

    「哥哥!」

    衛澄停了下來。

    「我喜歡你。」敬原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覺醒來,身邊的一切都顛倒了,親人、朋友,還有……你。」

    衛澄的肩膀在微微**。

    敬原的聲音不大,「但我記得那些事情,在回憶里……我很開心。開心到分不清我到底是不是在做夢。那是夢也無所謂,它……它可以是一個模板,一個目標,我願意把你的未來變成那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樣子。」他有一點點卡,但還是堅定地說完了。

    衛澄回過頭,眼中晶瑩閃爍。說:「夢之所以能叫做夢,就是因為它有很多無法實現的部分。」

    「我會努力。」

    「努力什麼?」

    「讓你過好,讓你和我過得更好。拆不開的……沒有誰能把我們分開。」敬原大步過去,抱住了他,把頭輕輕放在衛澄肩上。

    「如果我說,我不敢相信呢?」

    敬原的呼吸噴薄在他衣料上,濕乎乎的,又熱騰騰,那種暖意從肌膚一路蔓到怦怦跳動的臟器。他的眼淚終於掉了出來,大顆滾落到衛澄肩窩,燙得他渾身的血肉都一同燒了起來。聽到敬原說:「不相信也沒關係。在夢裡我說過,如果可以,要換成我來追你的……我會一直追下去。」

    「哪怕到死?」

    「——好,那就一直到死。」

    他等了很久,風從耳旁呼嘯而過。衛澄笑了,氣音鑽進他的耳朵,既輕又淡的笑,在敬原的心中濃墨重彩。敬原這才發現他們站在一棵常青樹下,叫不出名字品種,枝幹虬結粗壯,帶著粉雕玉琢的香味,上頭系了不計其數的紅紙紅線,紙張上有新舊不一的墨跡,一筆筆皆是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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