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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22:19 作者: 牛角弓
男人醇厚的嗓音淡淡說道:「進。」
石決明推開門,一眼就看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對著手機說什麼,抬眼瞟了一眼進來的人,用拿著滑鼠的那隻手指了指辦公桌前面的椅子,示意他自己坐。
石決明識趣的沒有出聲,抱著文件袋在他面前坐下。
這間辦公室的面積要比外面的客廳略小一些,因為朝向客廳一側的牆壁完全是用玻璃隔開的,所以視覺效果上十分寬敞明亮,臨街一側的幾扇窗戶都開著,樓層高,街市上的喧譁聽著倒是不甚分明,隱隱綽綽的,像隔著很遠的距離。從窗口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籠罩著薄薄的霧,呈現出一種恍若輕紗似的柔和的灰藍色。
石決明想起黃螺島上面朝大海的別墅,暗想這男人可真是個享受派。
元赫身上穿著很隨意的灰色T恤,手臂的肌肉線條流暢優美,充滿了隱而不發的力量,在室內柔和的光線中泛著一層蜜似的光澤。從石決明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手肘的位置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細長的一道,感覺應該是刀刃或尖利的刺划過時留下的舊傷。這個位置,石決明在腦海中模擬了一下角度的問題,覺得應該是抬起手臂防衛時受的傷。
石決明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越看越覺得這男人也跟外國流氓似的,帶著一股仿佛刻意隱藏的匪氣。可是關郁說過元家是比賀家和關家還要牛叉的大家族,這樣背景出來的孩子怎麼會帶著匪氣?
元赫似乎對別人的注視很敏感,視線很快掃過來。石決明不及躲閃,與他撞了個正著。元赫的眼睛乍一看顯得十分平靜,再看時便會覺得他的眸子濃墨似的黑,像蘊著極深的情緒,看得久了,竟讓人微微有些慌亂起來。
石決明不大自然地移開視線,假裝欣賞窗台上的盆景。
幾分鐘之後,忽然聽見男人的聲音嗯了一聲,似乎不大高興似的說了句,「如果還要問我怎麼做,那我就直接換個明白人去做好了。」停頓了一下又說:「他人呢?還在樓下等著?」
石決明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後面那一句話是在問他,連忙坐直了身體,「您是說關先生嗎?他在樓下。」
元赫嘴角微微一挑,笑容裡帶了幾分意味深長。
石決明以為他對關郁只派個助理上來表示不滿,忙解釋說:「關先生這人比較低調。他其實……」
元赫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他這個人似的,用一種極其認真的神情打量他,唇邊笑容漸漸加深。他沒有接石決明的話,反而略帶幾分好奇地問了一句,「你進關氏的時間不長吧?」
石決明含蓄地提醒他,「關先生現在是『賀星』的工作人員。」
元赫「哦」了一聲,露出恍然的神氣,「你是『賀星』的工作人員?那你的工作內容是什麼?負責監視關郁?」
石決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心裡有些反感,表面上仍客客氣氣地答道:「元先生說笑了,我只是個小助理,入職時間不長,還沒有接受過克格勃的特工訓練。」
元赫與他對視片刻,不動聲色移開視線,「東西給我。」
石決明起身走過去把文件袋順著桌面推到他面前。
元赫拿起來,打開看了看,抬頭問他,「就這幾個?」
石決明搖搖頭,「抱歉,文件袋裡的東西我沒看過。」
元赫沉默了一霎,像是在分辨他這話的真實性,然後他點點頭,「我明白了。」
石決明直覺他其實並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話,有些不悅,但又不好說什麼,便點點頭問道:「您還有什麼事嗎?」
元赫看了看手裡的文件,「你告訴關郁,別瞎折騰,別回頭把自己整成個精神病。」
石決明,「……」
這話什麼意思?對著自己領導說精神病,他還想不想領薪水了?他又等了幾秒鐘,見元赫不再說話,便一頭霧水的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元赫在他背後說:「眼光一向不怎麼樣,運氣也不好……助理倒是挑的不錯。」
石決明遲疑的回頭看了一眼,拿不準這句話是不是在說他。見元赫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在了手裡的文件上,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玻璃門在身後闔上的瞬間,石決明輕輕吁了口氣。
第17章 放大招
石決明猶豫再三,還是把元赫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給了關郁。他覺得在這件事上,他就是個錄音筆的功能,錄音筆能自己決定屏蔽哪些內容不讓人聽見麼?
關郁倒沒生氣,聽到精神病三個字也只是苦笑了一下,嘀咕一句,「這人說起話來還是這麼讓人討厭。」
石決明問他,「你和元先生認識?」
關郁點點頭。
石決明覺得這兩人的關係應該不止是認識這麼簡單,就衝著精神病三個字,也應該是熟人級別的。不過關郁不想說,他自然也不會追問。
關郁側過頭看看他,臉上微微浮起笑意,「這些都不重要。」
石決明下意識的問他,「什麼重要?」
關郁淡淡說道:「眼下的麻煩。」
自從賀思遠搬到頂樓辦公,石決明就一直暗暗揪著心,總覺得這位大少爺憋著什麼壞水兒要找關郁的麻煩。
要從賀思遠的角度來琢磨這樁婚事,石決明其實也有點兒同情他。你說好好一個直男,不但被逼著跟個男人結婚,這男人還比他能幹,工作能力強出他好幾條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賀思遠是個廢物,接不了他爹的班,只能招贅一個厲害的伴侶來替他挑起賀家的買賣。大概在賀思遠的心裡,關郁的存在就好比一面照妖鏡,將他身上的那些懶惰無能通通照了出來,纖毫畢現,想要無視都做不到吧。
誰會喜歡一個將自己比到塵埃里去的伴侶呢?
石決明覺得自己也同樣做不到。對欣賞自己的人抱有好感,這大概是身為人的本能。可賀思遠和關郁這樣的兩個人,可能會互相欣賞麼?石決明覺得他們倆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若不是賀韜的刻意促成,這樣的兩個人是沒有可能會走到一起去的。
被迫結婚、結了婚還要被個男人壓在頭上……賀思遠那種大少爺脾氣能受得了才怪。尤其現在辦公室也搬到頂樓,關郁成了他天天都要面對的一個存在。
頂樓的一幫小跑腿們提心弔膽的過了幾天,發現賀思遠一直老老實實的,都稍稍放下心來。石決明向關郁請了半天假回去搬家。轉天來上班的時候,整個人還沒從帶著弟弟搬進新居的喜悅里恢復過來,就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賀少爺又放大招了!
「真的假的?」石決明端著半杯紅茶,目瞪口呆地看著周正。
「真的,」周正心有餘悸地給石決明轉述昨天的精彩片段,「那女的穿著小裙子,低胸的,兩個大白膀子都露著……咱們辦公室常年二十度吧?壓根不算熱吧?人家就這麼縮在賀少懷裡上來了,耳朵上還掛著這麼長一串耳環,臉上也塗得五顏六色的。」
石決明眨巴眨巴眼睛,「縮在他懷裡?怎麼縮的?」心說他娘滴,這好歹還是工作場合,不會抱著就上來了吧?!
周正做了個曖昧的摟抱動作。
石決明,「……」
這賀思遠可夠混蛋的,完全把辦公室當做自己家後花園了吧?石決明覺得自己多少能猜到一些賀思遠的想法:婚事的親爹定下來的,他不能去跟自己爹死磕,於是所有怒火都集中到了這個要跟他結婚的人身上。
石決明琢磨了一會兒,「關哥搭理他們了?」
周正搖搖頭。
石決明剛鬆了一口氣,就聽他說:「但他們跑去搭理關先生了。」
石決明腦袋又大了,「怎麼搭理的?」
周正指了指林空的辦公室方向,「我工作時間都跟著林哥,昨天鬧事兒的時候正好被林哥打發下樓了。賀少帶著那個妖精具體是怎麼鬧的我不清楚,聽說是想進關先生的辦公室,被林哥罵了一頓,攆走了。」
石決明詫異了,「進去幹嘛?」
周正也不清楚,遲疑地反問他,「……示威?」
搞不好這個就是真相。賀思遠可能還沒有打消讓關郁主動跳出來解除婚約的想法。好吧,自己不想結婚,非要把對方折騰出來承擔責任,這也夠不要臉的。不就看人家關郁比他爹賀韜好對付麼。
正琢磨呢,周正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就是她。」
石決明抬頭,見走廊斜對面賀思遠的辦公室被推開,一個年輕女人走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個杯子,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關郁自從到「賀星」上班,賀韜就十分主動的讓出了頂層最好的辦公室,自己在隔壁辟出一間略小的辦公室,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關郁也沒有推辭,找人把辦公室的格局略微做了一下調整,隔出一個外間的辦公室給石決明用。石決明之前辦公是在走廊對面的秘書部辦公室,而關郁習慣了讓助理呆在很近的地方,隨叫隨到。
石決明對這樣的安排倒是沒什麼意見,本來他做的就是助理的工作,離得近一點兒也方便他隨時關注關郁的情況。比如像眼下這狀況,就要靠他這個助理來處理了。
周正是秘書部的人,但他直屬上司是林空,跟關郁走得太密並不合適。這會兒見石決明蠢蠢欲動要替關郁手撕妖精,便很識趣地回自己辦公室去了,進門後特意留了個小fèng,方便他偷看走廊上的戰況。
石決明的這間辦公室是從原來的辦公室里隔出來的,面積也就十來平的大小,除了桌、椅、資料櫃之外,就只有一盆發財樹。上班時間,門是拉開的,賀思遠的辦公室隔得又不遠,那女人很快就走了過來,看見石決明坐在辦工作後面噼里啪啦敲鍵盤,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繼而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
石決明也沒料到這女人會不由分說就往裡走,連忙起身攔住她,「你找關總?有預約嗎?」
女人長得很漂亮,看人的時候眼睛裡帶著一點兒勾人的意思,笑著說:「你就是關總的助理吧?我是徐苓安,賀經理的助理。」
石決明點點頭,「你找關總?」
徐苓安見他神情淡漠,臉上的笑容加深,「是這樣,賀經理有東西要交給關總,還指明要我親手交給他。帥哥,幫個忙吧。」說到最後,話裡帶了幾分哀求的意思,顯得楚楚可憐。
石決明掃了一眼她手裡的瓷杯,估計是茶水飲料一類的東西,便指了指自己的辦公桌,客氣地說:「你可以放在這裡,我會轉交關先生。」
徐苓安見他這樣,頓時放軟了姿態,軟綿綿地跟他說好話,「哎呀,你看咱們都是做助理的,要互相體諒嘛。我要是沒有完成任務,賀經理會罵人的。」
石決明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周正跟他說起這女人的時候,隱晦地提示這女人跟賀思遠的關係不簡單,這會兒又非要見關郁,石決明覺得這就是小三打上門找原配示威的橋段,怎麼可能會放她進去。尤其見她跟自己撒嬌,心裡更是反感,冷下臉說:「既然互相體諒,那也請徐助理體諒一下我吧,關先生說了,他有重要工作,誰也不能進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