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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13:06 作者: 於一心
    任嘉致沒法,看看崩潰的,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孫雁凝,又看看說話的警察,點頭離開。

    步履是沉重卻似有不穩。

    他到了上面,摸出煙,顫抖的點燃,狠狠的吸入一口,直將自己嗆的咳出聲,肺葉子都疼。

    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對孫雁凝的感情屬於哪一種,但可以肯定的是,情誼是真有的。

    如今再見是這般光景,他心裡極度不平靜,不好受。

    憤怒,愧疚居多,也有心疼,惋惜,同情。

    任嘉致抽了兩支煙,才等到孫雁凝隨那名警察上來。

    原本銬在她四肢上的鐵鏈已被解除,她一時還有些不太習慣,行動很不利索,好不容易爬到最後兩階扶梯,眼前突然多出一隻很是漂亮的手,她猛地一頓,握緊扶著扶梯的雙手,動作緩慢地順著這隻手抬頭,看到那張,多年來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裡的臉,瞳孔猛然緊縮。

    「我拉你上來。」任嘉致是看她行動不便,才想出手拉她一把。

    孫雁凝卻是神色暗淡地低頭,看眼自己瘦骨嶙峋般的髒手,無聲地拒絕與他接觸,自個扶著梯子,努力的往上爬。

    在她身後的警察,一如前面一樣,時不時地托她一把,以免她重心不穩,摔下去。

    這所謂的梯子,是那種特別普通的,可收可放的木梯。

    任嘉致微一愣,收手,站到一邊。

    人勸上來了,接下來自是要處置這作jian犯科的一家。

    年邁的老頭,老太太,其貌不揚的粗野男人,他們曾經是扮演虐待者的角色,今日全都被帶上鐐銬,被迫跪在地上,一個勁地向孫雁凝說好話,望她能讓警方網開一面。

    長達七年的關禁,凌辱,那些噩夢般的畫面,早已根深蒂固地印在孫雁凝腦中,讓她一看到這些人,一聽到這些人的聲音,就害怕的往旁邊人身後躲,整個人都哆哆嗦嗦的,連話都說不出一句,聽不到半分鐘,就驚懼的尖叫,大喊,「走開,走開……」

    「立刻把這三人押出去。」任嘉致冷聲厲喝。

    少頃,嘰嘰哇哇的三人就被押了下去。

    唯一沒被套上鐐銬的孩子,哭喊著看自己爸爸,爺爺奶奶都被帶走,害怕的奔向在場還剩下的唯一親人,大哭,「媽媽,媽媽……」

    這是孫雁凝被賣到這戶人家,第三年時生下的孩子,是她多次想要把他扼殺在腹中,卻始終沒有成功的,讓她至今看到就恨的,被***而來的產物。

    尤其這會,當著最愛之人的面,孩子這一聲聲的媽媽,無情地扯下她最後一層遮羞布,讓她無所遁形,情緒徹底崩潰,恨不得即刻就死掉。

    一大一小,一個追,一個躲。

    連身經百戰的警察,素來沉穩地任嘉致,都未能立刻終止這場混亂。

    待母女倆被拉住,已是十幾分鐘後。

    任嘉致在這過程中也發現了,孫雁凝非常牴觸與他有肢體上的接觸。

    所以他也保持距離的,不再靠近她。

    不過警方還打算留下來徹查,看看這村子裡還有沒有其她受害者。

    孫雁凝只得先乘他車離開。

    只是,那個孩子,要不要帶上卻是個難題。

    「雁凝……」思來想去,任嘉致還是決定遵循下她的意見。

    孫雁凝似是知道他要問什麼,慌慌張張的搶答,「我想洗個澡再走。」

    她這一身,從頭到腳都太髒了,不想一上去就弄髒他的車子。

    這點小事,任嘉致自是應允的,點頭,「如果需要幫助……」

    「我自己可以。」她身上都是傷,不想讓他看到。

    額……就算她自己不可以,任嘉致也只是會叫女警,而不是親自幫忙。

    「那你等會兒,我到車上去給你拿洗漱用品跟換洗衣服。」他車上有旅行洗漱套裝,至於衣服,自然是舒若爾放在車上備用的。

    現在沒法,也只能拿來用,等回去,他再給她買。

    孫雁凝低垂的頭,輕輕往下點了兩下,算是接受。

    她在這個家沒有一套像樣衣服,就算有,她也不想使用。

    任嘉致從車上拿出東西,交給女警,請她幫忙帶孫雁凝去洗澡。

    這個家沒有浴室,洗澡水是用的灶台鍋爐里的,及開水瓶里的溫熱水。

    加起來也不過半桶,要想洗乾淨就必須要把水兌得很溫。

    可她這一身,真的還能洗的乾淨嗎?

    孫雁凝一個人在房裡,邊哭邊使勁揉搓自己身體,搓到傷口破皮,全身通紅,冷靜了,心裡沒有有多少被拯救的喜悅,滿滿都是滅頂的絕望,悲傷。

    ……分割線……

    離開時,那孩子哭哭啼啼地跟在她身後,祈求,「媽媽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將近四歲的孩子,多少還是懂些事理的。

    知道媽媽這一走是不會再回來了。

    儘管媽媽在時也不曾帶過他,但至少是在一起,他每天都能看到的。

    還有,還有,如果媽媽也像爸爸他們那樣被帶走,他就會變成沒人要的孩子,等到晚上是會被大灰狼吃掉的。

    「媽媽,我不想被大灰狼吃掉,你不要丟下我,媽媽……」想到大灰狼,孩子哭的更凶了。

    邁著小短腿,衝過去,像落水之人,抱住救命稻糙似的,緊緊抱住孫雁凝大腿,「媽媽你帶我一起走吧,我會很乖,很乖的。」

    若是不知曉這孩子身世,不了解發生在孩子媽身上的經歷,恐怕是要罵這女人冷血無情,連自己兒子都拋棄了。

    不過這一幕倒讓任嘉致想起了自家老婆,想她幼年被朱敖芙拋棄時,是否也是如這孩子一般,害怕,無助,又傷心絕望?

    他心口一痛,扭頭看向孫雁凝,「帶上他吧,這麼大點孩子扔在這沒人管是活不下去的。」

    這個村子並不富裕,多數家庭連自己家孩子都養不好,又怎麼可能善待這被拋下的孤兒?

    母子連心,血脈相連,孫雁凝並不是全無感覺,只是這個孩子,他的存在會時時刻刻的提醒她,她是一個被囚禁,被***七年的女人,看到他,她會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起,自己這七年的遭遇,恥辱。

    「帶上吧,如果實在不想看到,等回到安城,把他放到福利院也比扔在這裡好。」在這不被餓死,也會被欺負死。

    孫雁凝心臟劇痛,贏弱的身子晃了晃,她含淚對著孩子點下頭。

    「媽媽……」得到首肯的孩子喜極。

    兼職司機的保鏢立刻抱他上車。

    幾人乘車,一路顛簸的離開這貧窮落後的山村。

    而作為首個點頭要帶上小男孩一起走的任嘉致,可能不會想到,自己此舉,積了福報,為多年後的自己及妻兒免去了糟心的報復。

    緊趕慢趕,從村到鎮,再由鎮到縣,還是開到天黑,任嘉致並沒有在縣城留宿,只吃了晚餐就連夜趕回市里。

    等安頓好母子倆,回到自己房間,他才得以有時間,聯繫舒若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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