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2023-09-27 08:09:47 作者: 風雪添衣
    江川堅持:「你剛剛在自殘,你現在的情況很嚴重。」

    「我沒有要自殘。」程淨看著男生的眼睛,「我把家裡所有的刀都扔掉了……我不想自殺,江川我沒想死。」

    他反覆強調著自己的求生意識,江川並沒有心安,只是憂心地想到,程淨的抑鬱症更嚴重了。

    他握著男生受傷的手腕,說道:「你家裡有藥箱什麼的嗎,我幫你處理一下。」

    傷口有些深,創口貼沒用。程淨搖了搖頭,縮進江川的懷裡,反覆強調著:「江川我沒事,不要讓小吳過來,不要讓他知道,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金毛看著程淨流血的手腕,忽然叼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張紙,然後噠噠走到江川的面前,腦袋低下去。江川不明白:「你們家狗子要幹嘛,賣身給你治病嗎?」

    程淨勾起嘴角:「家裡沒藥箱,它讓你寫下要用的東西,它去找小吳要。」

    「你家狗子這麼聰明?」江川半信半疑,翻出一支筆,在紙上寫下「紗布、醫用酒精」。還沒等江川把紙張拿起來,金毛已經抬起前肢從桌上叼起,噠噠跑出去了。

    「你家狗子真神奇。」江川沒見過這麼聰明的狗,在屋子裡找了半天沒找到笤帚,嘆氣:「待會兒讓你家狗子去買個笤帚成不?」

    程淨說道:「廚房裡頭還有個儲物間,裡面有手推掃地機,用那個。」

    江川打掃完盤子碎片和蔬菜湯汁,金毛就噠噠跑回來了,嘴裡叼著一個塑膠袋,裡頭放著一卷紗布、小瓶醫用酒精和無菌棉簽。

    「真神奇。」江川打開塑膠袋,開始替程淨清理傷口,金毛默不作聲地蹲在一邊。

    「yoyo以前是警犬。」程淨抬手,金毛踱過來,他揉著金毛的脖子說道:「執行任務的時候一隻耳朵炸傷了,只能退役,我就領養了。」

    他忽然露出一個莫測的神情:「不知道yoyo知道我爸幹的事,會怎麼想。」

    江川打好繃帶,捏著程淨的下巴與他對視,說道:「別想了。」

    程淨淡淡的:「好。」

    程淨幾天沒出門,有時候又一天不吃飯,只靠維生素和蛋白。粉。江川見他這麼糟蹋自己,心裡煩躁得要死,但又知道程淨不是故意的。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好自己重新煮了半鍋粥,軟硬兼施地餵程淨喝了一碗。

    程淨問起南西池,江川說道:「別再想這些了,你好好休息。」

    程淨抿唇,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江川幫程淨把剩下的書裝進紙箱。他沒程淨那麼細心,能塞進去就絕對不留空,管它什麼分類呢。抬頭見程淨的表情,他就虎了:「你非得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嗎?」

    程淨道:「南西池他……跟你提過他媽媽嗎?」

    「嘿。」江川要氣笑了,蹭蹭走到沙發前伸出兩隻手貼住男生的臉頰,「你還操心起南西池他媽媽來了啊,怎麼,覺得賠錢沒用,要幫他小蝌蚪找媽媽麼。」

    他惡狠狠的:「程淨,從現在起,你給老子立刻馬上停止一切腦內活動!」

    「江川你講點道理。」程淨要推開他作惡的手,江川乾脆整個人都貼上去,把男生逼得在沙發一角蜷縮起來。他道:「程淨,我知道你很會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現在,池子那事讓我來處理。我好歹……你爸至少知道我這麼個人,那麼走了也是放心把你交給我啊。」

    程淨忍不住:「你想多了,我爸知道你是江國棟的兒子,挺反對的。」

    「我管他呢,又沒當著我的面說。」江川滿不在乎,「岳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跟南西池怎麼交代,那又是我們兄弟間的事,你別惦記了成不。」

    程淨抿唇。

    他每次下意識做這個微表情的時候,江川就知道他其實根本不認同,心裡在想說法呢。江川輕輕用食指刮著男生的臉頰,目光沉沉的:「那我算什麼呢?」

    程淨看著他。

    江川道:「你什麼事情都要自己處理,那我算什麼呢?你做這些的時候,又把我放在了什麼位置上?」

    程淨啞然:「江川……」

    他感受到了男生濃重的委屈和不甘,甚至對彼此關係的質疑。

    當初為什麼會告白呢……因為他喜歡男生,他從無數誤解的語言裡拼湊出了男生的真面目,直率坦誠狡詐善良,恨得坦坦蕩蕩。男生的眼裡只有是與非,他不想……扭曲了那些是與非。

    他主動投進男生的懷抱,放空腦袋裡的一切,平靜而鬆弛地說道:「好的,我不問了,也不想了。江川,我很累,好幾天沒有睡覺了……哄我睡覺好嗎?」

    程淨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沒有做夢,舒服得抱著被子蹭了半天才睜開眼,平靜地回到現實里。江川有力氣手腳又麻利,已經幫程淨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完畢,還做好了午飯。

    飯菜都是清淡的,金毛一直圍著桌子打轉,尾巴掃啊掃。江川先給程淨打了一杯豆漿,看著程淨喝完了才端過來半碗飯。程淨看了一眼他收拾的行李,說道:「東西太多了,我只需要一些換洗的衣服。」

    江川道:「帶著吧,我開車過來的。」

    程淨看著他:「我不打算回西塘口了。」

    江川愣了愣,見男生目光平靜,便也假裝平靜地點點頭:「行,你想去哪兒我陪你。」

    程淨勾了一下嘴角,站起來走過去,彎腰用額頭抵著坐著的男生的額頭,輕聲的:「你生氣了是不是。」

    我生氣,我非常生氣,我他媽一直憋著呢。江川看著程淨。

    程淨依舊抵著江川的額頭,微微擺動了一下腦袋,聲音依舊很輕:「原諒我吧,我只有你了,江川。」

    「我沒生氣。」江川認命,圈住男生的腰,「你想去哪兒,我陪你。」

    程淨沒有別的近親,有些關係的人在這個境地里大多都選擇了明哲保身,趁機翻臉或者落井下石的反而是沒有多少真正往來的。房子其實還能再住一段時間,但程淨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把書處理完之後,江川開著車在路上轉悠,跟程淨商量著住哪家賓館。程淨的抑鬱症更嚴重了,又不願意看醫生,江川心裡有點擔憂,面上是看賓館,其實也在算著賓館附近的醫院路線。

    程淨沒察覺,一直在翻手機地圖,然後人工給江川導航。兩個人轉了半天,最後拐進去一條梧桐茂盛的僻靜小巷裡。裡頭有一家風情民宿,主要接待外國遊客。江川聽說老闆是留學回來的,立刻點頭說好。

    他把起亞停在路邊,從民宿前台接了一杯溫水遞給程淨,然後搬行李去了。程淨站在梧桐樹下看牆角的文物保護單位標誌牌,抬頭看到隔壁格外具有視覺衝擊力的滿牆滿窗的後現代主義塗鴉,忽然覺得N市其實也挺有趣的。

    江川搬完了行李,登記的時候找程淨拿身份證,出門卻見梧桐樹下空蕩蕩的,程淨早不見了,江川立馬激了一身冷汗。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