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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09:47 作者: 風雪添衣
他伸手要去翻書包,程淨拿著筆敲了敲他的手背,說道:「先做試卷。」
教室里還有幾個住校生在自習,有人望著他們倆笑。江川一個白眼丟過去,那人笑得更大聲了:「沒想到能看到江川吃癟啊,哈哈。」
周三那天江川要去駕校學車,一大早和程淨在公交站分別。程淨說道:「有時間別忘了做試卷,今天至少得完成一張英語的,晚上回來練聽力。」
江川苦兮兮地看著程淨的公交車離開,扭身正要靠上站台欄杆,忽然就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南西池。
南西池叼了一袋豆漿,皺著眉一口喝完,隔著幾米遠將包裝袋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大步走到江川面前。江川說道:「起得這麼早啊,我還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南西池道:「打算去你家蹭一頓早飯的,沒想到差點撞見你媽,沒把我嚇死。」
兩個人走到附近的停車場,這次南西池借的是輛黑色大眾。上了車,江川說道:「你早說,我以後出門幫你帶點,約個地方你過來拿啊。」
南西池道:「你說你以後開個飯館兒多好,我就不用愁吃飯的事兒了。」
江川道:「我不想動腦子啊,你開了我過去當廚師還可以。」
兩個人嘮著嗑,漸漸就說到了岳勁松。南西池有些詫異:「程淨要幫你解決了岳勁松,這恩情有點太大了吧?」
程淨想到那天程淨的表情,心裡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說不是為了我,是因為他媽媽也是一中畢業的,見不得岳勁松搞臭了一中的名聲。」
南西池:「那也說得通,他媽媽可是藝術家呢。」
江川:「藝術家?幹什麼的?」
「畫家啊。」南西池瞥了江川一眼,「謝嘉雨啊,西塘口最大的名人了吧,那個牌樓上的字就是她提的,你不知道?」
江川還真不知道程淨的媽媽是謝嘉雨。
他只知道程淨的爸爸是當官的。出來那天,靳敏提過程淨的事,只是那會兒江川沒什麼興趣,後來靳敏也就沒怎麼提過。江川掏出手機查了一下,更驚訝了:「謝嘉雨已經去世了!?」
他抬頭看著南西池,「兩年前去世的……自殺。」
在駕校練車特別辛苦,頂著大太陽不說,教練個個都是暴脾氣,髒話能出一本語錄。江川會開車,但科目二練的就是技巧和細心,兩次在坡道上熄火被教練罵成廢物,江川一個沒收住就懟回去了。
教練樂了:「喲,脾氣不小啊。來來來,咱要不要先去旁邊打一架。」
江川招來旁邊的南西池,從南西池的兜里掏出煙,給教練點上一根,說道:「不好意思,第一次練這玩意兒。」
江川主動服軟,教練也不好再說什麼,抽完煙繼續練坡道定點停車和起步。下午兩點半繼續練車,江川吃完午飯之後在駕校的休息室里做試卷。屋子裡沙發椅子上躺著幾個人,鼾聲此起彼伏。南西池眯了會兒,默默爬了起來:「不行了,這環境完全是噩夢,當初在駕校被虐的日子又回來了。」
江川想不起來一個單詞的拼寫,拿著手機在查。南西池哐嘰坐過來,聲音有點低:「你今天練車不怎麼專心啊,因為程淨?」
江川看他。
南西池笑道:「就你那脾氣,主動服軟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對象是你媽你妹妹,要麼就是自己心虛了沒成心要惹事兒。」
他看著江川,「我就是好奇吧,以前看你說喜歡誰誰誰,也就說說而已,對這個程淨倒是有點藏著掖著了。嗯,是喜歡吧?」
「喜歡啊。」江川的腦袋微微往後仰,貼住了牆壁。他想起第一次見程淨的模樣,那種一剎那驚艷得忘我的感覺。那是喜歡吧,此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此刻多年也沒有過。人生苦短,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心動也只有一次而已。
他側頭看著南西池,「謝嘉雨是前年死的,程淨是去年來西塘口的。你不覺得奇怪麼,他外公的那個房子好多年都沒人住了,他一個人過來幹嘛?他家是不是……出事了啊。」
「誰家不是一筆爛帳啊,你操心個屁,看來是真的喜歡上了啊。」南西池悶頭笑,沒心沒肺的。江川想把試卷摔他臉上,忍住了,操起旁邊的煙盒扔了過去。
練完車回去的時候,江川給程淨打電話。他得和程淨行程一致,不然謊話就容易有破綻。江川打了幾遍,一直提示是關機,納悶了:「都六點多了,早放學了啊,程淨還不開手機?」
到了西塘口,江川沒回家,拐去了程淨住的地方。天色微暗,程淨家的門關著,白亮的燈光從老舊的紅漆木門門縫裡逸出。想起謝嘉雨去世的消息,江川定了定神,喊了聲程淨。正巧有汽車鳴笛路過,也不知道裡頭有沒有人聽見,江川伸手敲門,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誰都沒來得及反應,畫面倉促入眼----
臨河一側的窗戶大開,夜色里枝椏斑駁,程淨的身影顯得瘦而筆直。他還穿著灰藍白的運動校服,拉鏈已經拉開了,露出裡面的純白襯衫。面朝著窗外的河面,顯然沒有想到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闖進來,轉身的時候,嘴裡的香菸還亮著微弱的星火。
看清楚是江川,程淨扯了扯嘴角,將香菸夾在兩指之間,顯然沒打算滅了,聲音微啞地說道:「剛回來?」
江川下意識地把門重新關緊,一瞬不瞬地盯著程淨。
江川自己不抽菸。他以前試過,覺得除了裝逼沒什麼意思了,而且不小心被靳敏發現了的話又扯不清,所以乾脆就不抽了。
但他沒想到程淨也抽。動作是如此熟練,神色是如此坦然,倒顯得他的驚訝有點小題大做了。
江川道:「嗯,剛回來。」
他將背包丟到桌子上,「試卷做完了……你手機沒開機,吃晚飯了沒?」
「待會兒去你家吃,江星的功課還沒有檢查。」程淨說道,「你等我一下。」
他沒有再轉回去,也沒有避開江川的視線,因為吸菸的動作而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潔淨漂亮。背後是一片青冥的夜空,樹葉沙沙,眯起來的眼睛裡眼瞳發亮,臉龐和脖子上的皮膚白得像是一段月光。
江川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卻沒有移開目光。
抽完了最後一口,程淨把菸頭掐滅了扔進垃圾簍里,啞著聲音又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再等兩分鐘。」
他進衛生間洗臉漱口,出來的時候已經脫掉了校服,黑色休閒褲白襯衫,劉海恰到好處,顯出一身乾淨又有休養的氣質。
屋子裡沒什麼煙味兒,這會兒飄著若有若無的香氣,江川心弦微動:「你用香水?」
「嗯。」程淨點頭,「一點點,稀釋過的,一會兒就聞不到了。」
他走到衣帽架前,從書包里翻出藥盒,取出一粒藥片就著礦泉水吞下去。
江川記得那個藥盒裡有各種各樣的藥,牽了牽嘴角,說道:「你的書包里還有什麼東西啊,要是下次有人想翻你的書包,我好替你攔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