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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04:49 作者: 貓大夫
他高高興興地和兩個姐姐打招呼,夏喜娣冷冷地看他,抱著自己的被褥往柴房走。夏敬行不明所以,問過二姐才知道,原來她們在山裡遇到草蛇,夏喜娣被嚇哭了。他急忙去柴房,要安慰幾句,不料夏喜娣迎面便要關門。
門裡門外,夏喜娣冷冰冰地看他,說:「我一定會離開這裡,一定會過得比你好,比你們都好!」話畢,砰地一聲,她關了門。
其實,夏琚的眼睛雖不像夏喜娣,眼神卻很像,尤其是冷冰冰地看人時。
夏喜娣果然走了,在她有一個機會可以走的時候。但是,她為什麼沒有過得比他們好?為什麼最後的結局變成那樣?在夏敬行的記憶里,那個扎著麻花辮,娃娃臉紅撲撲的小姐姐,她後來變成什麼模樣了?
夏敬行只記得初中畢業那年的夏喜娣。
原本,夏敬行有一份出差的差事,可與葉懿川過夜後,他把這份差事拜託給葉懿川,自己則搭乘班機,飛往濱城。
夏敬行在僅有的資料里找到了夏喜娣去世後下葬的公墓。
當年,夏喜娣去世後,由於身份和家庭的關係,她的後事料理成了問題。彼時是居委會的人通過各方聯繫,做了最後的安排。夏喜娣最終在濱城城郊的一處骨灰堂壁葬,成為許許多多個格子中的一個。
公墓十分僻靜,松柏林立,蟲鳥齊鳴。
夏日,白晃晃的太陽掛在萬里無雲的天空,炙烤著大地。
夏敬行來到登記管理處。管理員是一位老人家,鼻樑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眼睛越過眼鏡框來看人。
做登記後,夏敬行等了很長時間,老人家才慢吞吞地在電腦里找出夏喜娣的骨灰存放位置。他用微微顫抖的手,將一個登記本交給夏敬行,指著空白處,道:「在這裡寫上你的姓名、單位,與逝者的關係,還有電話號碼。最好,身份證號也寫上。」
夏敬行沒有來公墓掃墓的經驗,想不到登記的內容需這麼繁雜,一邊填寫資料,一邊用懷疑的語氣探問道:「現在掃墓這麼嚴格?為什麼非得寫這麼清楚,難道怕有人偷骨灰嗎?」
「呵。」老人家當他這是開玩笑,坐回椅子裡,抖了抖手中的晨報重新讀,說,「記清楚來好些,方便管理。就算是壁葬,也有使用年限的。萬一年限到了,找不著人認領,怎麼辦?難不成,把骨灰灑進海里?有些人,生前可能沒積德,死了、化成灰,頂多被安置在這裡,後來再沒有人管了。那我們管不管?唉……寫清楚點兒,方便管理。」
老人家的話讓夏敬行心虛,他把資料填好後交還,道:「寫好了,謝謝您。」
「不客氣。」老人家檢查過後,把列印了骨灰存放位置的小紙條交給夏敬行,又好奇地看了看他,「你往西邊去,那裡風水不好,格子到現在也沒賣出幾個,找起來很方便。」
夏敬行窘然,道:「好,謝謝。」
老人家皺巴巴的臉上露出神秘而狡黠的笑容,說:「去吧!三年了,你是第二個來看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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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那位老人家所言,夏敬行帶著號碼紙去往西面尋找夏喜娣的骨灰格,沒多久便在少數幾個鑲嵌了逝者遺照的格子中找到夏喜娣的骨灰所在。起先,夏敬行看見照片,不敢向前相認,但後來他看見照片的下方鑲嵌了一片銘牌,上面切實地寫著夏喜娣的姓名,以及她的生卒年月。
照片中的夏喜娣完全不是夏敬行記憶中的模樣,又與夏敬行在夢中所見大不相同。她沒有濃妝艷抹、烈焰紅唇,可也不是當年率真倔強的面容,照片裡的夏喜娣紋著細眉,瘦得雙頰凹陷,炯炯的雙眼盯著鏡頭,眼神帶媚,仿若正朝鏡頭背後的攝影師暗送秋波,帶著勢在必得的驕傲和自信。
看著這張照片,夏敬行不由得笑了一笑,暗想:他們果然是一對雙胞胎。
這骨灰格上已經蒙灰,夏敬行本只打算來看一看,沒帶任何掃墓的工具,只能讓灰塵繼續蒙住已故者的姓名。
不知道這張照片是夏喜娣什麼時候拍的,可無論是何時,照片中夏喜娣的容貌都不似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她更像三十多的少婦,哪怕沒有這些灰塵,她的容貌似乎也蒙上歲月的塵埃,比她的同齡人成熟不少。
夏敬行吁了一口氣。很快,他注意到夏喜娣的生卒年月,啞然失笑----夏喜娣的忌日根本不在這個月,夏琚騙了他。
但是,他為什麼要騙?
想到可能的答案,夏敬行蹙起眉頭。他注視著夏喜娣的照片,道:「你那個兒子,腦子裡不知道裝了什麼,居然想和我搞。你教沒教過他……」話至此處,夏敬行忽然停頓,心想,夏喜娣的一生過得想必不安逸,管得著夏琚不餓死算是不錯,還能教些什麼?思及此,他道:「算了。他落到我的手裡,是他倒霉。反正,你也管不著了。」
離開墓園前,夏敬行忽然想起管理員之前說的話。他在管理處的門口徘徊幾回,最終重新走進去,再次打擾正在讀報的老人家。
老人家手中的報紙從早報變成晚報,夏敬行此時才注意,原來他看的不是當日的新聞,而是去年的舊報紙。為此,夏敬行訝然得險些忘了原先的打算,拉回思緒,問:「您好,您剛才說之前曾經有一個人來看望過這位逝者?」說著,把他那張列印了位置的小紙片還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