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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04:49 作者: 貓大夫
夏琚當時多麼的開心,後來就有多麼的噁心。
因為太噁心,夏琚一整天食不下咽。面對著夏敬行讓快遞送來的食材,他對夏敬行的意圖依然不明。
到了一般上班白領下班的時間,夏敬行如舊沒有回來。夏琚的心開始發慌、發虛,他在屋裡待不下去,最後拿上那一千元錢,出了門。
夜晚的冰場格外熱鬧,大燈將結成冰的湖面照得反光,湖面上滿是冰刀的痕跡。冰車在這時已經取消,只有穿著冰鞋在冰上自由滑行的遊客。夏琚租了一雙冰鞋,站到冰上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突然間釋然了。
望著燈光下歡聲笑語的遊客們,他們的步伐或是輕盈、或是笨拙,全都像是冰上的精靈。
夏琚的心情豁然開朗,縱使腳下的冰面不甚平整,他還是縱情地往冰場的中央滑去。他的雙手背在身後,沿著冰湖中的燈柱一圈一圈地繞行,眼神放空,既輕鬆又迷茫。
忽然!他聽見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夏琚一怔,站直身體,讓身體因著慣性向前滑動。
那聲音近之又近,分明正在他的背後,可他不敢回頭。
「小琚。」那聲音笑著,「小琚?」
夏琚猛地回頭,身後除了自顧自玩樂的遊客以外,沒有一個他認得的人。
但那聲音依然在風中繼續,不斷地用笑盈盈的聲音輕呼他的姓名。在哪裡?夏琚四顧尋找,不斷地後滑和前行,環顧四處。明明這聲音就在他的身邊,但是他誰也沒有看見。他的心慌得直跳,不知所措地低頭。突然!他在滿是劃痕的冰面下看見一個人的臉!
陸濟山在冰面下方,笑眯眯地看他,滿臉是血。
「小琚,別怕。哥哥會保護你。」他朝夏琚伸手,眼看著要抓住夏琚的腳踝,夏琚惶恐得拔腿就跑。
陸濟山就在下面,隔著冰面,不斷地追逐夏琚。
夏琚唯有不停地跑、不停地滑,但哪怕這樣也甩不開陸濟山。
風聲灌在他的耳朵里,風像是凜冽的刀子刮在夏琚的臉上。
夏琚始終不敢低頭,一路狂奔。冰場上不知何時響起警告和鳴笛的聲音,要求個別遊客注意滑速。這聲音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傳不進夏琚的世界裡。他生怕被陸濟山抓住,慌忙間低頭一看,竟見到陸濟山變成了冰下的倒影!
陸濟山和他有著同樣的頻率和步伐,夏琚怎麼滑,他怎麼跟,夏琚怎樣也甩不開他。
「小琚,你別跑,哥哥不會傷害你。」陸濟山的步伐非常輕盈,專業得如同生而為這片冰湖一般。
他在什麼時候穿上華麗的演出服?像是一隻驕傲的飛鷹?他像是大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鷹,展翅高飛,自由自在又傲然於蒼穹。夏琚親眼見過的所有跳躍和旋轉里,力量與美感被陸濟山完美地結合在一起。不知不覺間,夏琚停下來。夏琚依然看見陸濟山在冰下繼續他的舞步,他的勾手四周、他的阿克塞爾三周,他的聯合旋轉……冰面之下,隨著陸濟山的步伐,漸漸地灑上血跡。
陸濟山最終帶著滿身的血起跳,完美地落地,落在夏琚的腳下。
夏琚的心臟猛地一震。
「小琚。」他穿著漂亮的演出服,「讓我好好地疼愛你。」
夏琚倒抽一口涼氣,沖往租賃處退還冰鞋。他換了鞋,鞋帶來不及系,一路狂奔逃離了冰場。
像是一條水中的游魚----在那天的表演里,夏琚是一條游魚。他的演出服上點綴著魚鱗似的亮片,隨著陸濟山貪婪而粗暴的撫摸,像是真正的魚鱗黏在他的身上。
夏琚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身鱗片甩掉,它們像是鑲嵌在他的皮膚上,黏糊糊、濕淋淋,令他噁心。
他回到家中,空蕩蕩的家中,惶恐地看著靜悄悄的房子。
夏琚喘著氣,從廚房裡找了一把菜刀,躲進房間,關上門。
他把刀放在枕頭下,縮進被窩,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地包裹。
別來,他千萬別來……夏琚用力地閉上雙眼,那鱗片越積越厚,長滿他的四肢、他的頸項,蓋住他的臉龐。他變成一隻魚,被飛鷹的利爪抓在手上。
夏敬行原本不想回家,但對於夏琚學業的疏忽讓夏敬行心不在焉。酒吧里的派對尚未結束,他便告別了梁成軒等人,回到家裡。
他的心裡奇怪:夏琚來到他這裡已經一個星期,自己怎麼也沒提要上學?夏敬行確實疏忽了,完全沒有考慮過夏琚這個十五歲的孩子仍然是上學的年紀。這樣的疏忽讓夏敬行感到懊惱和煩悶,他想起自己十五歲的那年夏天。那個夏天,他的父親到鎮上趕集,給他買了一個新的書包。夏敬行的心裡固然高興,卻沒有非常高興,因為他習慣了這樣的獲得。
夏敬行把書包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期間夏喜娣也滿是好奇和愉悅地湊過來一起看。
過了一會兒,夏喜娣問父親:「我沒有書包嗎?」
父親的面色一沉,搖了搖頭,說:「只買了一個。」
「哦。」夏喜娣失望地低頭,卻沒有非常失望,因為她習慣了這樣的忽略。
接著,父親說:「寶安那邊的表叔來電話了,說那邊有份工可以做。你下個禮拜和表姑一起去吧,順便幫她帶帶小孩。」
夏敬行晃了晃腦袋,甩掉腦海中夏喜娣在那一刻呆滯的表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