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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8:02:26 作者: 隔軒聽雨
這一生對他最重要的一處地方,這一生對他最重要的一個人。
本以為這一切都只能是夢了,卻不想真正實現在這個新年裡。
只是人同事不同。他發現有些事對於她,其實根本無須解釋;而在這個時機下,他也無權要求她,給自己一個不再離開的承諾。
可他還是微笑著回答說:「只是想到家,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你。好像只有這兩個字,才能給我溫暖的感覺。」
「溫暖? 不是應該暴跳如雷才對?」姜莞爾悶哼道,臉緊貼著他的外套,像是要整個埋進裡頭去。
「沒有。」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嘴唇貼在她頭髮上,呢喃著說,「從來沒有暴跳如雷過。」
她怎會不知道。
他的性格,總是打碎了牙也默默吞進肚裡,讓她既心疼又難以抑制有些著迷。談起從前,她幾乎有些希望他恨過她。恨著她,他也就不會一個人掙扎得那麼痛苦,卻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
就像他很少表白自己的感情,對她,連愛也很少說過。即使近在眼前,也能壓抑著自己,不去表露出來。
但是她姜莞爾都懂。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些遲疑,有些難以置信。但從那個雪夜他看著她受傷的眼神,她終於一下子相信了。
心中不知應該懺悔還是應該感恩,這荒唐的六年,竟沒有讓她失去這份火花般一閃即逝的戀情。
「流年。」姜莞爾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直視著他,說得斬釘截鐵,「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他握著她的手,掌心裡微微沁上了汗意。
「讓我給你一個家吧。」她停了停,仿佛又想到了什麼,眨著眼睛說,「要不然,你給我一個家也行。總之,我想做你的妻子,你的家人,給你生兩個小寶貝,然後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遠不再孤孤單單一個人。」
仲流年微張了眼睛,難掩臉上的一絲詫異,握著她的手漸漸攥緊。姜莞爾的心「怦怦」跳得厲害,正此時,身後升起了一朵赤色的的煙花,映得她臉龐亦是一片粉紅。
她還是堅定地說了下去:「流年,我們結婚吧。我想嫁給你。」
仲流年的眸光複雜難懂,一時似乎是極喜,一時又似乎有些惆悵。他看著她突然倔犟的眼神,心裡明白,無論再怎麼瞞,朝夕相處,也沒有瞞過她。
本來是希望看到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她,卻原來是背對著背在演現世太平的戲碼。
而她先開口向他求婚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劇本。
「莞爾。」流年的目光亦漸漸凝重起來,有些遲疑地開口,「有些事情,也許我該現在告訴你。只是我怕你擔心,所以·······」
「沒關係的。」她大大咧咧地笑起來,突然打斷他的話,「你不想說,就不用說,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這回你是趕我也趕不走了。」
「你慢慢聽我說,我不知道該從哪開始。」仿佛沒有聽見她的制止,仲流年仍然微蹙著眉心,想要將迫在眉睫的事態說得輕易一些。
「真的不用說。」她亦耐心地重複道,眼神溫柔卻不移,「我知道,你若想說,早就告訴我了。流年,你只要記得,我想你求過婚,別忘了給我一個答覆。」
也許這,亦是她私心的一部分。
他的愛,有時候執著,有時候卻太無私,甚至在最痛苦,誤會最深的時候,都不曾開口對她提過一點過分的強求。
她說要走,他只問為什麼,卻不曾說留下。
她說要嫁,他不說不準,只問你怎麼能嫁給別人。
唯一一次在病床旁邊,他請求她留在自己身邊,明明那麼絕望那麼前嫌盡棄了,她竟然拒絕。於是他最終如她所願,放開了手。
這一次她怕了,怕他不開口讓她留在身邊,甚至會推她離開。
所以她要先下手為強。
沉吟半響,仲流年突然挑動嘴角,像是笑了,眼神卻認真而肅穆:「好,莞爾,我答應你,等把一切都處理好了,一定給你一個答案。」
「我等著。」她也安靜地笑笑。園子裡的熱鬧已然過去,樓上亮起燈光,這一個小世界突然就寂寥了下來,而背後那個個世界裡,最大的喧囂也許將將上演。
而她此刻決定,不論多久,都會等著。
年關剛過,仲流年馬不停蹄便開始了工作。
他說是工作,她便當他是在工作。早餐的時候,一點點別樣的氣氛也沒有,只是普普通通住在一起的兩個戀人,面對面吃飯閒談。
普通員工還沒有開始上班。姜莞爾每天待在家裡,固定去超市採購食料,然後精心準備一日三餐。
仲流年不僅晚飯時間會回來,甚至連中午也同她一起吃。有時明明下午很早就約了人談事,他還會匆匆忙忙地趕回來,老實坐在桌邊把她燉的湯喝完。
她只問過一次為什麼,他半真半假地答:「因為你做的飯好吃,我已經吃上癮了。」
姜莞爾其實明白,他是想要和她待在一起,儘量多的,在一起。他們共同維護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誰也不捅破,只為享受這來之不易脆弱不堪的幸福。
而常常看到他,的確莫名讓她安心了一些,仿佛那些事,根本是空穴來風的謠言,又或者事情根本不像南昕所說的那樣二中選一,最終會有一個圓滿的收場。
姜莞爾這樣希望著。
索性,已經作了決定,她心中很平靜,只是為他獨自一人的辛苦隱隱心疼。
電視上報紙上的報導逐漸多了起來,仲流年不在的時候,她也偷偷關注這次賄賂官員偷偷漏稅的案件。雖然新聞中用詞還算隱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所謂的「中外合資食品企業」,便是指的南楓。
林沁正在度蜜月,人在國外,居然都聽到了消息,一清早就打過電話來詢問。只說新加坡那邊鬧得更凶,傳言南楓的中國支部即將垮台,一眾高層都面臨牢獄。
她是遠水解不了近火,只能在電話那頭干著急,聽到姜莞爾波瀾不驚的應答,有些始料不及。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那麼大的稅款,可不是罰點錢的問題。「」我不知道。「她終究不是鐵人,心裡惴惴不安,只是每天隱藏起來,」他沒有說過,但我想,也許沒有那麼糟。「」他不說,你就不會問?你這樣裝著蒙在鼓裡,每天干著急,不是要累死了?「姜莞爾頓了頓,終於實話實說:」我不敢問,我怕挑明了,他會趕我離開。他就是那樣的人,你知道的。「林沁亦是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只有嘆口氣道:」你們兩個,叫我說什麼好?······唉,他也是為你著想。「林沁的電話還好應付,安宸的就是另一回事。
過完年的第一天,他一口氣撥來了四五個電話。前幾個姜莞爾都沒有接,但到了後來實在不能再充耳不聞,忐忑不安地拿起了聽筒,兩個人都有些遲疑。
」莞爾?「 那邊男人發出一聲苦笑,既是放鬆亦是無奈, 」我以為你打算一輩子不接我電話了。「姜莞爾無言以對。
不是為了躲他,而是他的話,從來比任何人的都管用。對著他,她總是最脆弱,最像個孩子,也是最不堪一擊。
但現在的姜莞爾,需要前所未有的堅強。
」安氏從南楓撤資了。「 幾句問候之後,他不動聲色地直奔主題,」仲流年面臨行賄與詐稅的醜聞,商界現在已是人盡皆知。「」 不是他做的。「 她無力地反駁一句,突然發現真相如此蒼白。
」外人不是這麼看,法庭也不會這麼認為,現在證據處處對他不利,轉機恐怕很難。「 安宸幾乎從未用如此凝重的語氣與她對話。姜莞爾知道,有些事情像行在下坡路上的車子,沒有閘,只是勢在必行落下去。
她只能跟隨著,不知道去向哪一個地方。
」南氏那麼大的家族,想要捧一個人不難,想要毀一個人更是輕而易舉。「」那又如何?難道你認為我應該退出,把流年像東西一樣還在南昕手裡,然後裝作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走了之?「 姜莞爾的語氣有些激動起來,想起那天南昕生意人的腔調,心中突然有些淒涼。
」 這就是現實,莞爾,有些東西的確很殘酷。「 安宸嘆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下來,滿是疼惜, 」你怎麼選擇我無從過問,但我不想你受傷。「」我知道。「 她的聲音也放低了, 短短几句話就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想了想,還是問:」 他會······怎麼樣?「」最壞,也許是坐牢吧。「 安宸頓了頓,有些不忍出口,」如果能把虧的稅款補足了,也許還有別的機會。「」 嗯。「 她短促地應道,再不想多說一句話。
」莞爾,我很擔心你,我們能見一面嗎?「 安宸突然問,語氣完全換了一個人。那一刻,他又是從小到大對她不離不棄的那個人,她突然有些想哭。
」過些日子吧,現在有些不方便。「 既然流年可以獨自承受一切,那她站在他背後,亦可以足夠堅強到不依賴別人。
就算是她與他之間的公平。
仲流年家裡的大床,大則大矣,但卻不夠軟,不知是不是床墊作怪。姜莞爾初來時睡不習慣,同等尺寸的墊子又非得訂做不可。於是鋪了兩層鴨絨被子才算了事。
仲流年比她還要愛乾淨一些,從前只是整潔,現在簡直快要潔癖。早上晚上各沖一次澡,滿身都是淡淡的浴液香氣。
他眉目如星,有時看著硬氣十足,有時又俊朗過頭有些女相。特別是剛剛出浴時,頭髮上滴滴答答垂著水滴子,簡直像希臘神話里的某神。
這一晚,仲流年衝過澡出來,姜莞爾正倚在床頭翻雜誌。男人不動聲色抽掉她手裡的書。
」餵·······「 下半句」我還沒看完呢「 不待出口,已被他一個吻堵回了嘴裡。這個吻來得突然,她半天才緩過神來,下意識地合上了雙眼。
這樣的吻似曾相識,竟有些他們再次相見後他襲吻時的味道,仿佛要在一瞬之間吸走她所有最甜蜜的東西,把自己全然放進她腦海里。
姜莞爾覺得有些異樣,但還是被他挑弄得目眩神迷,不及多想。
雖然纏綿,莞爾漸漸覺得不對,她微微側開了臉,他的嘴唇還停留在她嘴角。她輕喘著氣問:」流年? 你沒事吧?「他低著頭,順著莞爾脖頸的曲線一路吻下去,在碎骨處留戀了一會兒,終於停下,摸索的雙手也漸漸環成一個擁抱,緊緊扣在她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