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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58:37 作者: 姬小苔
我更不敢吭聲!
「所以我挑選你。能夠成為我最優先的考慮對象,你該感到榮幸。」
「什麼考慮對象?」我如坐針氈,若非劉嫂一再以著急的眼色要我留下,我早就走定了。留下吃這頓飯是不智之舉。
「愛情啊!雖然我的最終目的是跟薇特一樣,但我覺得我們先淡談戀愛會更好些。」她大言不慚,那雙美麗的眼眸讓我更害伯。
我拒絕成為種馬,我告訴她,愛怎麼耍是她的事,我有我的原則,最好井水別來犯河水。
甜點是冰淇淋布丁,這讓我想起安蘭,她一直喜歡吃冰淇淋。
「你是個男人,跟我談戀愛你有什麼損失?」她訕笑。「會少掉一塊肉嗎?」
「你要去上修辭課!一個未來的舞者,言語不能如此粗鄙。」
「我如果成名了,誰會計較我談話不文雅。」
喝過咖啡,總算大功告成,我立刻告辭,碧隨冷冷地說:「我的提議你不妨考慮考慮。」
劉嫂送我出來,欲言又止的嘆口氣,我剛走到門口,一部跑車「唰」地停了下來。一個年輕男孩坐在裡頭按喇叭,看到我,臉上湧起了酸意。
「找小姐的。」劉嫂向我解釋。
「碧隨在不在?」那小子按喇叭按過癮了,還不見伊人出現,煩躁得跳出車來。
「不在。」劉嫂冷冷地。
「為什麼不在?她的車不是停在車房嗎?」:『
「她出去散步了!」
那小子想了想,又跳回車子,喃喃自語:「我去找找看。」然後又像子彈似地把車開走。到了路口又退回來,很沒禮貌地在我身旁停下:「喂!你去哪裡,要不要搭順風車。,
「我就住在附近。」我謝了他的好意。
「哦!我明白了,你就是那個姓戴的畫家。」他上下打量我:「我還以為你是老頭,沒想到這麼年輕。」
他太客氣了,我已經40靠邊,怎麼年輕得起來。
「你跟碧隨是什麼關係?」他像法官一樣質問我。
「我們是鄰居。」我不想跟他一般見識,他那輛鮮紅的羅密歐卻如因影隨形地跟上來。
「戴秉同,我想找你淡一談。」他大喇喇地說。
「對不起,找很忙。」
「我常聽碧隨談你,淡得我耳根子都出油了,我覺得我們應該互相了解一下。」我加快腳步,這個缺乏禮貌的小傢伙,應該去上禮儀課,學習與人相處之道。
「你為何拒絕我?」他跟到了門口,索性跳出車與我並肩齊步。「是不是心虛?」
如果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個調調,我真替他們難過。
「我叫傅小泉,泉水的泉。」我開門時,他自我介紹:「我是碧隨的同學,我們一起跳舞好多年了,可是你破壞我們的感情,你知道嗎?」
我從未去建設,何來破壞之有。
「你應該請我進去。」
「進來吧!」我放他進屋,他很快就會了解我的為人,自會知道。
「你買了一棟鬼屋,你知道嗎?」
「這世上有鬼嗎?」我反問他。
「那很難說。」他冷笑!
「有時候,人比鬼討厭,至少鬼不會騷擾別人。」我皺眉。
「你是在批評我?」
「一個現代人,除了智識,還需要禮貌。」
他被我說得發楞,然後撫掌大笑:「你果然跟碧隨形容得一樣。」
「好呀!」
「你要不要聽她怎麼形容你?」他興致勃勃。那張英俊異常的臉上浮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別人在我背後的批評,我向來不感興趣。」
「她說你是一塊木頭。」他尖刻地說。
一個中年人還應該怎麼樣?唱歌跳舞?
「你的出現,讓我很煩惱。」他坐在梯階上,非常作狀地抬頭嘆氣,「人人公認我跟碧隨是一對。」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
「都得怪你。」他繼續指控。
我對他的忍耐是有個限度的。
「感情是一輩子的事。如果是你的,終究跑不掉,如果不是你的,恨天怨地只是徒傷元氣。」我溫和地說:「你不妨靜下心來,想想有沒有道理?」
「為什麼就該當是你?」他狂叫起來:「是別人我也甘心一點。」
他突然激動得雙手捂面,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在我年輕時,男兒有淚絕不輕彈,即使遇到再悲哀再難過的事,也不肯當眾失態。
我任他在那兒傷春怨秋,走到自己畫室去,剛回國時還有人要我去大學兼課,現在我看是能免則免,這一輩的年輕人不是我能應付得來的,我好好畫自己的作品比去研究他們的心理有意義得多。
傅小泉闖進了我的工作室。
「你還需要什麼?」我探過頭。
「我……只是……想說----對方才的無禮,我很抱歉。」他飛揚拔扈的神態消失了。
「我接受,你可以回去了。」
「能幫我一個忙嗎?」他趨前一步,懇求地說:「如果你見到碧隨,告訴她,我不能沒有她。」
「你們在同一個學校上課,為什麼不當面跟她說?」
「現在不一樣了!」他神態蕭索地嘆口氣:「她老是避著我,你見她比我容易。」
「如果你重視這份感情,好好珍惜。」這是我對他的忠告,我也年輕過,面對他的痛苫,雖然覺得幼稚,但也不至於無動於衷。
他笑了笑,走了。
我開始畫自己的畫,浮現在畫布上的,是一個年輕窈窕的身影,她於朦朧的晨光中,游向遠方的碧波,我知道我畫的是月隨,也曉得自己不該以她做模特兒,但像是受了某種力量的蠱惑,我竟無法控制地不斷畫下去。
我伸了個懶腰,意猶未盡地放下畫筆,這表示我已經逐漸自悲傷的桎梏中解脫出來。
「安蘭----」我喃喃自語著:「你還好吧?」
也許,明早我該打個電話給安蘭的母親,問候她老人家一聲,她中年喪夫,晚年失去了獨生女,實在也夠慘的了。
正預備上樓時,我聽見了隱隱的歌聲,頓時全身的毛孔都一悚,鎮上修車店老闆說過,裝修工人老聽見草叢中有人唱歌,並不是捏造出來的。
那淒傷的歌聲幽幽地在飄,等我聽清她唱的是「涉江」,這才鬆了口氣,也許月隨晚上睡不著覺,四處遊走,在草叢、樹下唱歌,有什麼好緊張的?
我上了樓,熄了燈,她還在唱,那麼美的歌聲在子夜聽來,更憑添神秘的悲意。
一太早,碧隨就來按我的門鈴,手裡捧著大把的野薑花,一張笑臉比花還可愛,工裝褲齊膝以下被露水浸得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