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2023-09-27 07:58:37 作者: 姬小苔
    圖說甚至強烈地暗示「白泳裝少女」----他們如此稱呼她實在夠天才----很可能是湖中幽靈。

    這個圖文並茂的花邊新聞立刻捉住了讀者的心,幾乎是我在看報紙的同時。就有電話打進來,問了我許多亂七八糟的問題,我知道還會有更糟的,只好把電話插頭拔了起來,碧隨來的時候,我正在發呆,她的小車怒氣沖沖停下,發出大大「嘎」地一聲。

    她揚著報紙衝到我面前:「是你准他們拍的?」

    我用報紙遮住臉。

    「你幹嘛?」她扯下報紙。「我有這樣一個妹妹夠煩的了,你還氣找。」

    「你是生氣還是嫉妒?」

    「我嫉妒她幹什麼?」她一雙大眼睛瞪得像會噴出火來似的,非常不講理。

    「這件事跟我無關,我也是受害者。」

    「你受了什麼害?」

    「我住的房子被稱為鬼屋,我不成了鬼了?」

    「見你的大頭鬼!」她「噗哧」一下笑了。

    「這屋子是有鬼,不過我懷疑----」我的視線從她的腳往上量。

    「你瞪著我就捉得到鬼?」她一手插腰一手指我。完全不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裡:這得怪我對她太客氣了,對小孩子應該要有分寸,而安蘭一直沒有生育,實在無法拿捏得宜。

    「如果有人裝鬼,早晚會給我捉住。」我懶洋洋地說。

    「別鬼呀鬼的,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她直搓手臂,雪白粉嫩的像截藕。姿態更是挑逗。

    「這裡是鬼屋。」我訕笑。跟小孩子胡鬧也有好處,可以忘掉很多憂愁。

    「就算是鬼屋,也不會是在裡面的人全是鬼。」

    「難說。」我靠上了沙發後背,搬進來後,屋子裡的確不太安靜,老像有人在樓上走,趕出去看又一片死寂,最怪的是那天晚上的山洞入口,不管我白天怎麼去找都再也找不著了。

    難道那孩子----?我想到昨天戲裡的那個小孩,這湖裡曾經死過小孩……

    「你在想什麼?」桂碧隨坐到我身邊來,親昵地勾著我。

    「我在想你應該離我遠一點,以策安全。」

    「我要跟著你。」她更親密地靠過來。我只好站起來。她登時叫:「我有毒?」

    我喜歡她跳白天鵝的時候,那麼楚楚可憐,與世無爭。

    「我終於明白了,你喜歡月隨,討厭我。」她又叫。

    「什麼話。」我討厭她胡說,但臉還是紅了。

    「我哪一點比不上她?」碧隨用力拽我,「說呀。」

    我沒理她。

    「快說呀!」

    「我也在想。」我自以為幽默地看她一眼,沒想到她眼眶馬上就紅了。跑出去時,正好撞上正預備按鈴的警衛。

    那個山地警衛相貌生得非常老實,他不安地搓著手,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我讓他有話進來說,他連道不用了,求我替他向保全公司說情,昨天大門口輪他值班,竟發生林發闖進來的事件,公司要嚴辦他。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我仔細檢查過,林發他們一行人是從後山翻過來的,器材則是藏在裝璜公司的車中混進山村小築。

    警衛又說他們一家五口全靠他一個人掙錢養家,他前兩年去跑船。實在受不了才下來的,如果這工作也丟了,一家人恐伯要挨餓。

    我答應他打電話,他千恩萬謝地走了。

    撥電話時,我才發現電話竟然壞了。這也好,更清靜,可是不到一個鐘頭,我在社區的小樹林散步時,發現電視公司的採訪車。

    我認得那個站在村口和警衛交涉的記者,她在電視公司里紅得很,是當家主播,前兩個月我剛回來時訪問我,她又跑到這個地方來幹嘛?難道她真以為昨天出現在湖裡的白泳裝少女是鬼魂?

    我嘆了一口氣,月隨在救人時,一定沒想到會惹來這許多麻煩。

    但她的出現不僅惹起林發驚訝,我也十分猜疑。先後兩次我都在現場,但她出沒得那麼突然,難不成她真是……

    太陽大得很,我卻機伶伶打了個冷戰。然而一轉念又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就如同那個小男孩帶我去的地下室一樣,這個湖邊是有個洞,只怪我對此地的了解太少。如果摸清了環境,我也可以像月隨一樣突然從哪個地方出來嚇人一跳。

    警衛沒有放採訪車進來,可是女記者也不死心,她守在村口。一定是要等我出來好逮個正著,我暗自發笑,從小樹林鑽出後,走到公路上,正好有班客運車駛過,我跳了上去。

    到了鎮上我茫然回顧,除了昨天碧隨帶我來過的餐廳,我還真認不得東南西北,順著大路四處閒逛,一路經過農具店、冰果店、藥房、土地公廟,最後停在一間自行車店前。

    老闆就在門口換輪胎,根熱心地同我打招呼。告訴我住在這裡就算沒有摩托車至少也該有輛腳踏車,出入方便得多。

    我問他怎麼曉得我住在此地。他說:「戴先生你是個名人!」嚇得我落荒而逃。

    他又追出來問:「那個湖真的有鬼嗎?」

    謠言實在太可怕了。我只好站住腳跟他說那不是鬼,是隔壁游泳的女孩子。

    他不肯信,笑嘻嘻地說那是幢非常出名的鬼屋,不鬧鬼才怪。還說替我裝修房子的工人說過那屋中的種種奇景。

    我如果站在那裡聽他演講才是奇事,但我竟然洗耳恭聽。他口沫橫飛地說,工人一進屋就覺得陰氣森森,做工時老聽到有人在樓梯走路,沒事時大吊燈會左搖右晃,嚇得他們非結伴才敢在裡面。而最怪的是他們聽草叢裡有人唱歌。幾個膽子大的過去看,卻什麼也沒有,等走遠了,歌聲又起,搞得人心惶惶。

    「戴先生你要當心一點。」老闆很得意地說。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待在那屋裡一切都好端端的,並沒有任何風吹草動,犯不著為幾句閒話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

    「這不是閒話!」他鄭重地講古。那一大塊地原先屬於這裡最有錢的一個老先生,他立過誓,誰也不准在上頭蓋房子,誰亂來他就詛咒誰,老先生死了後,兒子不信邪,硬是把整個山規劃出來蓋成別墅,發了一大筆財,可是房子落成後就開始生病,一直病到今年初才去世。非但他自己不敢進去住,附近知道老先生發誓的連靠近都不敢靠近。

    我問他既然老先生詛咒過,為什麼除了白石居外,別的房子住了都沒事。

    「白石居是龍眼。」他對我的無知詳加解釋:「別的地方不是不要緊,但誰在那裡蓋房子,就是破了老先生的風水。」

    什麼時代了還有人相信這個。

    「不管你信不信,那房子就是有問題,如果你事先來這裡問過,誰都告訴你不能買。」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既然買了,住了,又能怎麼樣?

    「你應該請道士去念經,把老先生的毒咒解一解。」他熱心介紹:「喏!你看。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廟,你去找他們做法事,說不定還可以挽救。」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