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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41:58 作者: 金丙
一個人只在有所期盼的時候才會感到失望,只在得到的時候才會害怕失去,林初很害怕,她希望自己能像從前那樣,沒有什麼事情會造成她的這種情緒。
上午向陽終於出現在公司,給同事們帶來了外地的特產,大家都歡呼著將食物拿到了茶水間。
林初傻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終於在人群散去後忍不住走近向陽,說道:「大哥,我見到那個女人的女兒了。」
向陽一愣。
時近中午,向陽帶著林初走到公司外頭說話。
路燈底下有一張石墩長椅,長年無人去坐,向陽擦了擦椅子,聽了幾句後問道:「那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林初說道:「我討厭她。」討厭劉慡。
可林初和劉慡並不算相識,她只是在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林初蹙眉道:「沈仲詢還跟她走得很近,還讓她碰到手了。」
這話太孩子氣,向陽忍不住笑了笑,卻聽林初道:「沈仲詢長得帥,工作家事都好,一定會有人喜歡他,可是他喜歡我什麼,我學歷一般,也沒有一份好工作,我還沒有劉慡漂亮,等再過幾年,他遲早會膩了,然後另外的女人就有機會了。」
向陽蹙眉道:「你想太多了,沒有發生的事情就不該去胡思亂想,難道沈仲詢對你不好,你對他的了解,是這樣的?」
林初搖搖頭:「沈仲詢就是太好了,所以我才發現,別人也會喜歡他,如果他哪一天不要我了,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眼睛有些模糊,眨了一下才發現是眼淚,「你讓我怎麼去想呢,我爸多好多老實的一個人,所有的親戚鄰居都說我爸老實,可他也會有外遇,這外遇還是被我親眼看到的,我親眼看到的!」
那頭沈仲詢去了一趟民安,又和同事轉了兩個地方,剛巧到了中午,他看了一眼時間,直接開車前往林初的公司。
從大路駛進去,對面還有車子出來,他放慢車速,開得小心翼翼,一直注視著前方路況,也將石墩上的那兩人收進了視線。
向陽將林初摟在懷裡,一邊撫著她的臉,一邊低頭說著話,沈仲詢見不到林初的表情,他將車子停了下來,蹙眉緊握方向盤。
64第63章
正直午餐時間,大廈里外出用餐的員工已陸陸續續的往回走,向陽也及時鬆開了林初,大庭廣之下以免招來側目。
向陽道:「哭也哭過了,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林初垂著頭,手背拭淚,低聲道:「沒想法,就是害怕,我要是沒喜歡上沈仲詢就好了,管他會不會跟別人好!」
向陽一笑,有些無奈,半晌他才思忖道:「要不你這次試試聽我的?」
林初側頭看向他,只聽向陽道:「這段時間,你先暫時別跟他聯絡,試試過回一個人的日子,你能不能變成從前那樣,是不是離開他你就不能生活了?」
林初張了張嘴,捏緊了手,「離開他?」
「對,先離開他,你可以慢慢想清楚。」
沈仲詢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談論什麼,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車子停在不遠處,林初居然看不見。
他告訴自己向陽只是林初的大哥,可大哥不該這樣抱妹妹,也不該貼得這麼近說話,沈仲詢越等越煎熬,最後終於忍不住,發動車子「嗖」一下開到了大廈邊上。
林初還在同向陽說話,聽見動靜後往前方看了一眼,正見沈仲詢朝他們走來,向陽小聲道:「你自己決定。」
林初心跳如鼓,沈仲詢每踏下一步,就像踏在她的心頭。
向陽朝沈仲詢笑了笑便離開了,沈仲詢微蹙著眉,「剛才在聊什麼?」
林初翕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又聽沈仲詢問了一遍:「怎麼了,剛才在聊什麼?」
林初一鼓作氣:「沈仲詢,我們這段時間暫時分開一下吧!」
沈仲詢一怔:「你說什麼?」
「先分開一下,有些事情我要想想清楚。」
沈仲詢不可思議:「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努力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和往常並無兩樣,程喬安也構不成威脅,可林初居然莫名其妙的說分手,沈仲詢無法接受。「你是不是生病了,工作壓力太大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
林初點點頭,「我很清楚,我最近的狀態不好,我擔心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哪天就要亂發脾氣,我不想在你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沈仲詢,我不是說要跟你分手!」林初咬了咬唇,神色悽惶,雙眼又開始發燙,她真的需要時間,「我需要時間調整一下狀態,這段時間我們暫時別見面別聯絡,好不好?」
沈仲詢笑了一聲,完全聽不懂林初在說什麼,林初也說不下去,乾脆捏緊拳頭,直接朝公司里跑去,沈仲詢邁步就追,卻見向陽突然從大廈後方走出,上前截住了他。
沈仲詢立刻拽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剛才在跟林初做什麼,嗯?」
向陽怔了怔,沒料到沈仲詢也會發狠,他趕緊道:「林初看過心理醫生,你知不知道?」
沈仲詢動作一滯。
那年林初八|九歲,小學三年級升四年級,她不合群,沒有小夥伴,有時候偷拿同學的鉛筆橡皮,還學大人那樣罵髒話,當林初朝向陽罵出「賤|人」兩個字的時候,向陽拎起她就要去找她爸媽,林初嚎啕大哭,向陽覺得自己欺負了小朋友,哄了她好半天才把她哄住。
向陽帶著沈仲詢走到大廈後頭的小樹林,那裡有一處涼亭,周邊都是落葉,前些日子被雪打落,這會兒落葉鋪了一地,踩在上頭沙沙作響。
向陽道:「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家的情況,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跟林初媽媽的感情很好,我把她當成親姐姐,不過按照家裡輩分,我才叫她阿姨。」
林母和林父談戀愛的時候才十八歲,那時向陽才六歲,經常見到林母上三樓的林家吃飯,林母喜歡小孩子,偶爾會給他帶幾顆糖,兩家的交情一直很好。
林母二十四歲嫁給林父,二十五歲生下林初,向陽抱過這個粉嫩嫩的寶寶,有一回還親過寶寶的嘴,被林母抓到了直接讓他賠償寶寶的清白。
那段時光無憂無慮,他還是個小孩子,林母在工廠打工,林父的師傅將畢生所學都教給了他,林父憑著出色的技術,以一張初中文憑步步高升,後來他成為了廠長,買了新房,裝了空調,購來彩電冰箱,還有當時上千元的電話機,逢年過節林家的門檻總是被送禮的人踏破,林父一時風頭大盛。
小樹林裡安安靜靜,連蟲鳥都無,偶爾吹過一陣風,攜著冬日獨有的冰寒。不遠處的窗戶里站著一個人,捧著茶杯怔怔發呆。
林初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跑來茶水間,後來一想,可能是外頭的同事太多,她怕會當場哭出來,那樣就太丟臉了,站在這裡卻能看到沈仲詢,西裝革履的他真是好看,林父也曾經穿過西裝打過領帶。
那時林父意氣風發,結識了一幫生意場上的朋友,那些朋友現在混得很好,有人進入了官場,有人移民出國,有人資產上千萬。
林父那時也認定自己會闖出一番大事業,人人都在背後說林母走運,嫁給了一個老實人,這老實人還有本事,可惜了林父一表人才,卻娶了一個脾氣暴躁,胸無點墨,滿口髒話的媳婦兒。
溫香軟玉誰人不喜,林父有時候借酒消愁,抱著林初說林母的壞話,把林初逗得「咯咯」笑。
林父的應酬多,但再忙他也顧家,爭取每天都能回來吃飯。家裡住在五樓,林初人小腿短,每次都耍賴不肯爬樓梯,林父接她放學,把公文包挎在胳肢窩裡,或者背著她,或者抱著她,哄她:「下次就要自己走了,被媽媽看到又要罵!」
後來林初不記得是哪一天,也許是三年級的一個周五,學校停電提前放學,她那時已經學會了自己回家,和同學在路邊買了炸雞翅,蹦蹦跳跳的往回跑,到家的時候雞翅剛好吃完,她開門進屋,見到林父只穿了一件短褲,她那時還不懂什麼叫「神色慌張」,咧嘴叫了聲「爸爸」,奇怪爸爸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
突然就聽見臥室里傳來了動靜,林初以為媽媽也下班回來了,撒腿就往臥室跑,林父攔也攔不住。
臥室連著陽台,林初沖了進去,卻沒有見到林母,只看到一個陌生女人抓著陽台欄杆,睜大了眼睛一躍而上,在林初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她就跳了下去,那張臉像是慢鏡頭,眼睛、耳朵、鼻子、嘴巴,林初看得清清楚楚。
沈仲詢呼吸一滯,問向陽:「……死了?」
向陽靜默片刻,說道:「沒死,她抓住了欄杆,後來林初的爸爸把她提了上來。」
那天是周五,大白天,視線清晰,一個衣著暴露的長髮女人吊在了五樓的陽台上,尖叫聲隨之而起,樓下的鄰居都抬起了頭,有人跑去報警,不過那時他們家中還沒電話機,底樓的小賣部也剛開張,什麼都沒來得及裝,好心人只能跑去派出所,這一來一回,大伙兒才知道是虛驚一場,不過就是偷情的人被抓了個正著,慌不擇路想跳樓逃走。
可誰會這麼沒腦子,從五樓跳下來?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那女人是個有名的瘋子,其實並不是怎樣瘋,她有精神病,偶爾神神叨叨,早晨買菜嘀咕一路,下午接女兒放學也嘀咕一路。
那時的褚錢並沒有規劃到南江市,還是一個小縣城,三教九流的人到處瞎混,光棍們對那瘋子很感興趣,因為瘋子長得太漂亮,大部分時候她都很正常,小毛病大家都可以接受,所以她的追求者並不少。
瘋子卻喜歡林父,在餐館端盤子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和林父勾搭上了。
鄰居們後來議論,那個瘋子裝瘋賣傻,看人真准,林父比那些混混有錢多了。
林母把家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指著林父的腦袋往死里罵,偷人偷了一個神經病,這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林父吼她,神經病也比她漂亮,比她溫柔,他有錢有權,娶十個神經病也比娶她好。
林母翻出家裡的酒精,往自己身上灑,拿起打火機恨恨地盯著林父,撂下最後一句狠話,一把火將自己點著了。
小林初瘋了一樣跑去衛生間,提起拖地後捨不得倒掉的水桶,使勁兒潑到了林母的身上。
後來林母回到了娘家,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圍了一大屋子,潑辣的林母在那幾天特別溫柔,從早到晚以淚洗面,離婚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