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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41:58 作者: 金丙
說罷,「轟」一聲急速駛離了。
林初聳聳肩,千辛萬苦的在公交車裡擠來擠去,好半天才到達站台,走了許久才滿頭大汗的回到出租房。
天氣太熱,她並沒有什麼胃口,洗了一個澡後便開始工作,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完成一半時她才覺得有些餓,拆開泡麵干吃起來,「咔嘣咔嘣」咬得脆生生。
搜索城投關鍵字的時候,林初無意中發現了最近的一條新聞,匯田北出事工廠的承租方正式向法院起訴南江市城投集團,消聲覓跡許久的新聞再次被搬到眾人面前,作為直屬於南江市政府的國有獨資企業,不顧環境建設、無視群眾安危,進行暴力拆遷,這無疑是在幾十年來南江城市建設的豐功偉績上潑上了一道濃墨,又黑又臭。
林初蹙了蹙眉,抓起掉在鍵盤上的泡麵塞進嘴裡。按理來說,這件事故若非承租方的合伙人在南湖邊鬧事,事情早就被掩蓋了下來,這也足以證明承租方原先是與城投談攏的,可轉眼卻又在事故漸漸淡出人們記憶時,舊事重提,並且上告法院。林初百思不得其解,吃完泡麵後仍是沒有想通,索性不再想這些與她無關的事情,抓緊時間完成剩下的工作,熬到凌晨她才入睡。
蟲鳴鳥叫的夜晚,一道道大自然的聲音仿佛在上演合奏,有人輾轉反側。
褚錢這個原本的小縣城,多年來並未得到南江市政府的重視,許多角落都保留著最陳舊的小鎮風貌,這棟居民樓也見證了褚錢從縣城轉為轄區所走過的二十多年風雨,樓後方是一條黑水溝,中間用小樹林阻隔,入夜後時常能聽見蛙叫。
沈仲詢躺在床上,手舉照片反覆端凝。
林初小時候便很漂亮,上鏡的臉小巧白皙,帶著一點兒嬰兒肥,也許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總覺得無憂無慮。
可沈仲詢現在不想看林初,他只想知道林初身邊的男人是誰,舉止太過親密,沈仲詢心緒沉沉。
他發送給林初的簡訊石沉大海,似乎無論他做多少舉動,林初都將他屏蔽在外。
沈仲詢並非厚臉皮,幾次三番受挫,他也會不痛快,只是總被想要得到林初的欲|望蓋了過去。
此刻他反反覆覆盯著這張照片,心裡的懷疑、不甘、苦悶以及他潛藏的怒火一併爆發,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林初身邊出現男同事,他可以直接跑去提醒,但這張舊照片,倘若擺在林初面前,是否會勾起她曾經的回憶?沈仲詢不願意。
思來想去,他決定暫時放下,也不去找林初,他自己也需要時間思考。
周三過得風平浪靜,沒有誰的名字出現在林初的手機里,倒是薛權討來了林初的手機號,莫名其妙問道:「你以前的號碼也是這個?」
林初不解:「是啊,怎麼了?」
薛權挑挑眉,並不回答,只從網上下載了一段鈴聲,用作林初的來電專屬。
下午同事大姐讓林初打電話找人,薛權成日到處晃蕩,從不安分,需要他正經辦事兒時總找不到人。
號碼剛剛撥出,便聽辦公室外的走廊里響徹起了一句歌詞,「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外加後面一句,單曲循環似的連唱兩遍,林初立刻醒神,用力摁斷電話。
薛權轉著手機慢吞吞的走進來,趴在林初的辦公桌邊上,嬉皮笑臉湊近道:「剛給你號碼,你這就用上了?」
林初往旁邊挪了挪,與他保持距離,同事大姐立刻招手喊薛權,讓他過來處理事情,只是大伙兒看這兩個年輕人的目光中不禁帶了一絲異樣。
這種單位里最怕的就是拉幫結派,只是林初職位太低,遠遠沒到那條界限,因此她最怕的是排位第二的閒言碎語,林初敲響警鐘,努力避開花花公子。
轉眼天暗天明,周四終於到來。時間步入八月,單位里有同事家中是軍人背景,建軍節里她喜歡向別人吹噓大院裡的各種軍銜。
林初在二樓會議室里換上旗袍,拉開布簾時那同事還在滔滔不絕,楊純貝朝她耳語:「她倒喜歡炫耀,也不看看另外幾個女生,不也是海陸空三軍全占嗎!」捂嘴笑了笑,她又說,「你說我們這破單位有什麼好,大家都往這裡擠,還到處都是垃圾味兒,人家國企貌似沒這樣吧!」
林初笑道:「誰知道呢,也許是風水好。」
一行漂亮姑娘各就各位,頭頂烈日恭迎臨市考察團,陪同前來的市委領導當中有幾人面熟,前不久才剛剛光顧過垃圾填埋場。
一滴汗從額角滑落,林初不敢伸手去抹,端端正正立在那裡,視線時不時的與楊純貝撞在一起,兩人的眼中均是抱怨和無奈。
領導們悠哉游哉,背著手從東面逛到西面,好半天才行至林初所在的位置,林初終於能跨進陰涼處,替領導打開門進入展廳。
楊純貝隨同展廳負責人做介紹,林初便忙著端茶遞水,走來走去,儘量避開攝影師的鏡頭。
有幾步跨得大了,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緊湊得發出了兩聲脆響,有領導注意到她,笑道:「小姑娘別忙著倒水了,注意腳下的安全,去那邊坐坐吧,沒關係!」
林初羞赧一笑,竟有一絲受寵若驚,坐下休息自然不行,她倒完最後一杯茶,便站到牆邊扮演木偶。
那親切的領導和旁人在說:「三四年沒來了,變化倒是大,老薛,你還記不記得當年……」
一行中年人開始回憶往昔,偌大的地方,他們反倒在展廳里呆的時間最久,臨三點時才終於結束參觀,那領導走過林初面前,還朝她笑道:「現在可以去休息了,看樣子我們的到來,最折騰你們這些小姑娘啊!」
林初抿嘴一笑,頓覺某種被老師嘉獎的榮耀。
工作終於結束,林初和楊純貝舒了口氣,兩人歸心似箭,急忙跑回辦公大樓。
楊純貝換下旗袍,重新紮了一個辮子,說道:「哎,跟你說話那領導看起來真不錯,一點兒官架子都沒有,什麼職位?」
林初說道:「我根本就沒留心,一堆這個局一堆那個局,聽得都亂了!」
楊純貝笑道:「我也沒仔細聽,不過應該不是最大的。」
換完衣服後兩人回到各自的部門,林初今天的工作量比較少,稍微磨蹭了一會兒便到了下班時間,剛收拾完準備離開,便見部門領導從外頭趕回,攔住林初說:「晚上有沒有事兒,沒事兒就加個班。」
林初說道:「我今晚沒事兒,什麼工作?」
領導卻道:「飯局。」
林初工作了整整一年,從未參加過任何飯局。
許多人都以為國企里只有「背景」這種潛|規則,卻不知飯局也是其中之一,凡是需要盈利的企業,就沒有不需要潛|規則的地方,垃圾處理在為城市做貢獻,賺不到錢不代表不用賺錢,林初深諳此道,因此楊純貝向她抱怨飯局時,她也見怪不怪。
只是這種事情向來輪不到林初所在的部門,今日卻不知怎麼回事,領導竟要帶上她,林初不由忐忑,心裡頭七上八下,想要開口拒絕,卻又怕言辭上有錯漏,畢竟她前一分鐘剛答應加班,後一分鐘若找藉口,未免太過明顯。
領導催促說:「快點兒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就出發,也不會吃到太晚。」
林初乾巴巴道:「我不會喝酒。」
領導說道:「不用你喝,坐那兒就行,快點兒快點兒,他們應該都上車了,放心,好幾個姑娘呢,不光你一個!」
說罷,他轉身就走,又催林初趕緊跟上,林初連再找藉口的時間都沒有。
地點定在南湖大酒店,一路過去需要時間。林初窩在副駕駛座上給葉靜打電話,葉靜還未下班,驚訝道:「要你上飯局?天哪,不會出事兒吧!」
林初自我安慰:「不會不會。」她故意道,「這樣,我七點前一定沒空,你要是實在有事兒,再給我打電話吧!」
葉靜與林初相處四年,默契十足,立刻心領神會:「行,我覺得我這邊兒一定要你幫個忙,到時候給你電話!」
林初安心不少,轉眼便到達了酒店。
領導的說辭是,人數不夠,讓林初充數,因此與部門無關,領導的職位尚無資格參加。
其實到場的姑娘並沒有多少人,兩個面熟的姑娘屬於總經辦,另外兩人林初沒見過,但顯然她們慣上酒桌,極為熟練。
總經辦的小鄒身材高挑,長相冷艷,為人卻很好相處,拉著林初坐到一邊,向她小聲介紹:「另外兩個是城投的,那幾個局長就不用我說了,正經的都沒來吃飯,不正經的也就這麼幾個。」她又奇怪道,「不過你怎麼會跑來這裡,還真奇怪。」
林初同樣不解,只是她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林初長得生嫩,在酒桌上規規矩矩,只小口小口的抿低度數的紅酒,眾人摸爬滾打歷練多年,一眼便瞧出了她的不同,雖覺奇怪,但誰也不會吭聲。
下午曾跟林初說過話的領導坐在斜對面,酒酣耳熱後室內溫度上升,不知是誰起鬨,讓幾個小姑娘起身敬酒,尤其針對林初:「她們可都喝過不少了,隨意就行,你剛才可沒怎么喝,太不尊重領導了啊!」
那親切的領導立刻幫林初說話:「不興欺負小姑娘。」他笑問林初,「看你有點兒小,今年多大了?」
林初心頭早便咯噔一下,直覺自己今日犯了傻,她笑道:「二十五了。」
領導「哦」了一聲,「看不出來啊,還以為你剛畢業!」
大伙兒嗡嗡勸酒聊天,領導同林初說話,倒並未太引人注目,「有男朋友了嗎?」
林初點點頭:「有了,都快結婚了!」
林初猜想男人更喜歡乾乾淨淨的、年紀小的姑娘,她故意這樣回答,興許能消淡別人的幾分心思。
可男人又不與她談婚論嫁,誰管她說的內容。
領導先前剛為她免去喝酒,不一會兒便又轉了話音,讓她喝幾杯,自然又有旁人起鬨。
林初不能馬上拂對方的面子,便慢慢的喝完了手中的紅酒,又裝作不勝酒力,故意晃了晃才重新坐下,事實上一杯紅酒根本醉不倒她。
片刻後她又被勸了一杯酒,會看眼色的人已騰出位子,說著說著便讓她坐去領導身邊敬酒,林初實在不會應付,只好硬著頭皮坐下,小心翼翼的喝完第二杯,面上已經酡紅,意識倒沒有半分迷糊。
七點鐘遲遲未到,她又回不了自己的座位,領導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她閒聊,聊到最後,酒桌上的氣氛已愈來愈熱鬧,領導的手也拍向了林初的腿,笑道:「年紀小小,能幹倒是很能幹,讀書好工作也好,你爸媽一定為你驕傲!」說著,那手乾脆覆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