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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41:58 作者: 金丙
    林初沒有想好該如何回答,悄悄往後退了一步,手已經觸到了拉鏈,不動聲色的往上拉了些。

    沈仲詢似乎並不需要答案,再次出口的話多了一絲嚴厲,一分請求九分警告:「請不要對外說!」

    林初不明白他指的是先前被人責罵,還是因失誤導致有毒物質被埋地下,無論是哪一點,她只管點頭就是。

    沈仲詢這才起步朝會議室門口走去,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驚得林初立刻捂住了後背。

    他似乎有些尷尬,臉部線條僵硬,眼神也略微躲閃,撇開視線看向對面的白牆,說道:「剛才撞到了你,抱歉。」

    林初微愣,稍稍鬆了口氣,卻又聽他加了一句:「放心,我沒看清你的背,不過你胳膊肘上還有些灰塵,再見!」說罷,他半啟了大門,走出去後又緩緩闔上。

    林初心裡頭的小火苗直衝雙耳,耳根處立時變了色。大塊的後背沒看清,反倒看清了胳膊肘上的灰塵?林初恨恨咬牙,面紅耳赤。

    單位樓下人漸多了起來,市委領導和城投集團的相關人員已經離開,工作人員便從崗位上撤離,只有少數人還在各區域接待前來參觀的百姓。

    助手打開車門,說道:「經理,沈總剛才來電,他先回城投,這件事情暫時不能公開。」

    沈仲詢點點頭,許是有些悶熱,他解開袖扣坐進車裡,手腕上被大頭針刺破的小口印著一滴血,他視若無睹,立刻拿出手機撥打了幾個電話,一迭聲的命令交代完,車子已經駛至民安房產。

    國家住房改革後,民安房產應運而生,主要負責南江市的經濟適用房和拆遷安置房的開發和建設工作,近年來項目卓越,大批量的保障性住房口碑良好,上周新一批的經適房更是贏得了媒體的一致好評,誰知不過幾日,便出了大岔子。

    民安總經理周達志聞訊後已經來電,他身兼城投集團副總經理之職,如今遠在外省,無法趕回,事情便交由一眾屬下處理。

    沈仲詢馬不停蹄,立刻安排人員接待環保部門,整個下午都處在被調查的緊繃狀態。

    那頭林初換了衣服,同事們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她與相約的那兩人一齊走至公交車站等車,恰好見到楊純貝坐在那裡打電話,臉上笑靨如春。

    林初站了一會兒便開始踢腿甩胳膊,身上起了數個碩大的蚊子包。她的體質與常人相異,蚊子包總比他人的大許多,褪去後還會留下紅色痕跡,過好幾天才能徹底消除。

    同事們好笑的看著她跳來跳去的撓痒痒,馬路上突然傳來「轟轟」聲,震在路面格外明顯,她們好奇望去,正見一輛黑色機車疾馳而來,一旁的楊純貝立刻上前招了招手,機車手側了頭看過來,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下一秒已遠遠駛離,留下了一道久久不退的噪音。

    楊純貝笑對林初道:「他叫江晉,南江晚報的記者,可帥了,我剛還給他打電話呢,可惜他今天沒空。」

    林初笑了笑,她剛才只聽見一道「轟轟」聲,並未抬頭,想來也猜到是上午出現在堆填區的那人。

    那頭江晉在南江城的馬路上飈速行駛,到達報社後立刻撰寫新聞稿,忙碌了一下午工作才完成,天色已經漸黑,他又跨上機車,片刻到達寧西路上的一棟舊居。

    鐵門裡的五層小樓保持著舊時代的風格,樓道里的木地板「吱吱呀呀」的提醒旁人它的歲數,上樓時見到二樓的鄰居,打了聲招呼後江晉加快步伐,才跨上三樓,厚實的木門便開了。

    江晉揮了揮手:「嗨,舅媽你這麼早就到了?」

    文佩如將他扯進來:「就你磨磨蹭蹭的,大家都等你開飯呢!」

    屋子裡的人已經到齊,沈洪山摘下眼鏡,從沙發上起身,慢吞吞的往飯桌走去,坐到了主位。江晉立刻喊了一聲「外公」,又朝沈仲賀喊了一聲「舅舅」,朱阿姨將飯菜從廚房端出,摘下圍裙便告辭了。

    江晉問道:「沈仲詢又不回來吃飯?」

    文佩如拍了他一下:「沒規矩!」說罷,她立刻看向沈洪山。

    沈洪山沉著臉道:「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在報社上班,成天開輛全是噪音的摩托車,穿得也不倫不類,連叫人都不會叫了?」

    江晉悠哉游哉的吃了一口飯,說道:「哎,這雞肉不錯,您嘗嘗!」

    沈洪山蹙了眉,「實習完馬上辭職,還有一個月畢業,畢業以後就給我出國!」

    江晉不理會他,自顧自的大快朵頤。

    沈家周六的晚飯在八點半結束,沈仲詢隻身在外忙碌,想起來時才打去一個電話,文佩如只說「無礙」,絲毫不提沈洪山板著臉的事情。

    半夜回到公寓後沈仲詢還沒有睡意,繼續呆在書房裡辦公,天際泛白時他才睡了兩個小時,身上似乎安裝了鬧鐘,一到點便自動醒了,洗漱過後又趕去了城投集團,在城市的北面兜兜轉轉兩天,最後回到原點,終於睡了一場安穩覺。

    同樣的夜晚,林初窩在臥室內撰寫簡報,找資料時搜索集團官網,也不知點了哪個連結,進入了有關民安房產的一則老舊新聞,照片裡的民安總經理似乎年過五十,後頭跟著數人,有一人被拍得模糊不清,林初卻覺得有些面熟,直到熄燈入睡時才猛然想起,後背立時泛涼,她趕緊捂緊毯子,將後背掖得密不透風。

    第3章

    第二天林初被熱醒,後背上滲了一層薄汗,她翻出電扇擺在木椅上,去衛生間裡接了水後又跑回電扇前刷牙,眼睛總有些睜不開,出門後卻又強迫自己清醒,工作不等人。

    這周雙休日終於能夠回家,周五下班後林初換了三趟公交車,在六點半時到達褚錢汽車站,車站外的黑車司機一擁而上,林初視而不見,自顧自的穿了出去,物價上漲後連三輪車的價錢也高了起來,林初捨不得黑車的十元錢和三輪車的七元錢,只沿著西郊路的方向慢慢踱步。

    褚錢區在十年前才劃分到南江市的範圍,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小縣城,卻因此而水漲船高,房價在十年間連翻數倍。一年前這一帶大批量拆遷,搬走了大半的工廠,建起了頗具規模的新小區和酒店,越來越向南江市靠攏了。

    林初家住在十六年前的舊樓,當時房價極其便宜,林父那會兒升任廠長,購房時只需支付一半的房費,自掏腰包兩萬元就買下了九十平米,那會兒他們家買空調買冰箱,甚至裝上了在當時需要耗費兩千多元的電話機,一時無限風光,可隨後而來的下崗卻改變了這一切,幸好林父之前投了五萬元進工廠,後來工廠進行變賣,林父獲得了一筆較為可觀的費用,如今這些錢加上幾十年的積蓄,剛好可以購買新房。

    林初進屋時就聽林母在抱怨,前幾日落了一場暴雨,主臥屋頂又開始漏水,她催林父趁周末上樓頂修補,林初立刻插話:「請師傅來修就好了,別讓爸爬上去!」

    林母走到門口,關上大門後說:「這點小事情請什麼師傅,家裡有男人幹嘛不用。」

    她從冰箱裡端出綠豆湯,讓林初吃一點兒,又說:「新房子我和你爸已經選好了,你爸走不動,想要一樓,可是一樓太cháo濕,我看來看去還是三樓最好,你說呢?」

    五層的小區樓,三樓也是最貴的。林初心疼價錢,又覺得兩者差別不大,說道:「其實底樓有車庫,一樓也可以算二樓,不會cháo濕的。」

    林母說道:「那一樓曬衣服也不好,三樓太陽剛剛好!」

    其實林母早已決定,根本無需徵求意見,林初笑了笑,扒著勺子立刻附和,林母心滿意足的點頭,示威似的瞟了瞟專心看新聞的林父。

    林初在家中休息兩日,周日晚上又匆匆趕回市區。

    單位里六月份的新計劃已經開始落實,林初在檯曆上劃上時間,開始有規律的飲食,儘量讓自己長胖些。

    市里有一場活動在中旬舉辦,城投集團將參與其中,林初的單位里到時會排演兩個節目,一個大合唱,一個跳民族舞,林初不幸的又要唱歌又要跳舞。

    她如今有些消瘦,林母已經批評過她,早已定做好的演出服也有些大,身無二兩肉的樣子總有些無精打采。林初努力吃了半個月,月中時終於長了一些肉,期間她與王明又出來見過一次,這回王明竟邀她看電影。

    王明對電影院似乎全然陌生,連買票都有些生疏,林初全程旁觀,左顧右盼。

    坐在漆黑的電影院裡,兩人全無交流,反倒比吃飯時要好些。林初喜歡看電影,自然全神貫注,王明則不然,時不時的便斜著眼偷看林初,見她並不注意自己,他索性就放大了膽子,微微側頭,盯著她的側面猛瞧。

    所有的相親對象中,林初無疑是最漂亮的。巴掌大的臉白皙精緻,長發側分,露出飽滿的額頭,許是瞧起來有些稚氣未脫,她總往成熟里打扮,卻並不盡如人意,反顯得有些無知的可愛。

    王明很喜歡她,只是他平日裡慣做清高,一時半會兒不知該如何追求別人,忍了半個多月不見林初與他聯絡,他便有些著急,這才頭一次約她出來看電影。

    散場後林初想直接坐車回家,王明卻攔下了她,邀她去南湖邊走走。

    電影院門口人來人往,夜色下的城市總有某些東西會蠱惑人心,比如涼涼的風,比如迷離的霓虹燈,無奈林初裹得緊,又有些輕微近視,屏蔽掉了一切干擾。她若有所思,笑道:「不去了,我回家還要趕一份簡報。對了,你最近還有沒有相親?下次你要是帶女朋友來這裡看電影,我可以給你張會員卡,有優惠,今天忘記帶了。」

    王明一愣,訕訕的應了一聲,兩人慢慢的往公交站走去,林初仍在自顧自說話:「有機會我還要請你吃飯,都沒怎麼感謝你幫我掩護呢,我媽最近已經不嘮叨了,其實我有時候真想不通,我才二十三歲,有這麼著急麼,反正我就這麼耗下去,不到三十絕對不結婚!」

    王明乾巴巴的點頭,到公交站時兩人才分手,林初頭也不回的跳上車,王明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目送車子起步遠離。

    這日天空陰陰沉沉,太陽東躲西藏,微風過時吹散了幾片雲,也不見它出現。

    南湖邊的演出台已經搭建完成,電視台也已架好了攝像機,另外還有零星幾家新聞媒體守候在旁。林初在演出台後面臨時搭建的屋子裡更衣化妝,準備就緒。

    前方領導的致辭冗長拖沓,換了一人又一人,輪到一個低沉的嗓音時,昏昏欲睡的林初立刻睜了眼。

    那道聲音適合播報晚間新聞,聽在耳中,仿佛有一種磨砂紙擦在光滑的大理石面的矛盾感,沉滑中帶著一絲沙啞。同事從外面偷看回來,興奮道:「剛才那個演講的人,你們聽了沒?他就是沈洪山的小兒子,三十左右,事業有成,為人沉穩,長得有男人味,最重要的是他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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