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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41:58 作者: 金丙
大媽客氣了幾句,立刻將兩個丫頭招來道謝,兩個丫頭擦著紅腫的眼睛,嬌嬌弱弱的道了謝,林初彎下腰與她們說了幾句,這才往樓下走去。
有兩個男人也恰好上樓,見到林初後吹了聲口哨,「妹妹,怎麼搬家了也不打個招呼?」
林初擠了個笑,趕緊側身,拖著行李「乒呤乓啷」的往下跑。
這樓里住著一些無業青年,許是見到林初模樣稚嫩,總愛調笑幾句,倒也沒有惡意,林初心中有數,卻也不願與他們有交集。走了一段距離後才緩下步子,吃力的拖著重重的行李,擠了一路公交車,終於到達了關錦花園。
新居位於十一樓,三室一廳,客廳用木板做了隔斷,已有人住在了裡面。二房東施婷婷向她做了簡單介紹,毛坯房簡簡單單,一目了然。
朝南的小房間裡有一張小木板床和一個破舊的衣櫃,水泥地上有些坑坑窪窪,黃色的燈泡上沾了一圈蜘蛛網。
施婷婷關了燈,問道:「對了,我在醫藥公司做外貿,另外一個桑飛燕在保險公司工作,你是做什麼的?」
林初將行李往床邊挪了挪,回答道:「我在環境集團工作。」
施婷婷不解,林初笑著解釋:「城投下面的。」
施婷婷詫異道:「喲,還是國企呢?」她又問,「你還在實習?剛畢業嗎?」
林初說道:「已經工作一年了。」
施婷婷笑了笑:「看起來倒還像個學生,我畢業兩年多了,桑飛燕最大,工作了三年,我們一般早八點半上班,晚六點下班,陽台在我那屋,你要是想曬衣服,可以看著時間過來。」
林初點點頭,順便道謝,施婷婷也不打擾她,回到隔壁換了一身裙子,便去約會了。
收拾了一下午,林初清理掉了一堆垃圾和灰塵,又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食物和一個燈泡,身上的現金已所剩無幾。
回到房間後她挪來兩把椅子,將燈泡換成了白熾燈,才跳到地上,手機便響了。
葉靜扯著嗓門裝無辜,林初沒好氣道:「我不認識你,你打錯電話了!」
葉靜趕忙陪笑:「對不起啦,我真的有事兒,你看你沒我,不還搬家成功了嘛!」
「我還有一半行李沒搬來呢,你明天幫我去搬!」
葉靜聞言,立時支支吾吾的繞開了話題,林初忙了一整天,懶得和她費口舌,說了幾句便撂下了電話。
毛坯房雖然簡陋,但是清淨,對面馬路和橋樑上車來車往,卻無一絲雜音滲進來。尤其通風好,沒有蚊子,林初睡了兩個安穩覺,上班時精神十足,但許是最近又是找房子又是工作排練,體力消耗太大,一下子便瘦了下來,看起來風一吹便倒,即使這樣,領導還想著折磨她。
晨會時領導做出工作安排,「禮拜六的活動,到時候市委領導和城投集團的高層都會來,所以尤其重要,不允許出岔子,我們部門還是派出小林做禮儀小姐吧!」
林初聞言,立刻舉起文件罩住臉,大伙兒忍俊不禁,領導笑道:「一回生兩回熟,又不是頭一次,小姑娘多鍛鍊鍛鍊有好處。」
林初哀叫一聲,散會後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座位,好心情消失殆盡。
倒是有同事逗趣:「別哭喪著臉啊,禮拜六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搞不好你能找到個高富帥!」
林初乾笑一聲,話未入耳。
第2章
林初將周末不能回家的噩耗告知林母,林母倒是無所謂,只提醒她別忘了與相親對象聯絡,維繫感情,林初乾巴巴的應下。
相親對象叫王明,任職於機關單位,長相清秀,身量頗高,文質彬彬。林初對他談不上喜歡,聊天時也曾與他交心,實話告知自己並無結婚意願,王明倒也不介意,只說交個普通朋友,相處時不咸不淡,統共也只見過兩次而已。
周末不能與他見面,王明的話語間也並無表態,只說下次有空再約,不待林初說話便掛斷了電話,林初有些悻悻。
轉眼周六,林初早早起床,輕手輕腳洗漱出門,坐了五十分鐘公車才到達單位。
單位里掛上了橫幅,幾十個姑娘擠在二樓的會議室里換衣服。林初瘦了一圈,原先合身的旗袍穿在身上已顯寬鬆,她捏起腰上多餘的布料,用大頭針串了起來,領導檢查她們的妝容,提醒她們此次活動需要注意的細節,唾沫橫飛了一陣,才讓她們各就各位。
林初被分配在垃圾堆填區的入口處,蚊蟲橫飛,讓她恨不得用塑料紙將自己包起來。同穿旗袍扮演禮儀小姐的同事楊純貝與她閒聊,將那些肚滿腸肥的領導挨個奚落了一邊,又問林初的網名是什麼,單位群里似乎沒見過她。
林初與她小聲說了幾句,堆填區裡的臭氣熏了過來,她稍稍捂了捂鼻子,耳邊突然衝來一道比殺豬聲更劇烈的聲響,遠處土灰揚起,遮天蔽日的塵埃布景中,一輛黑色的重型機車飛馳而來,轟鳴猶如炸雷。
機車駛到保安亭時猛地剎車,泥土又被高高捲起,有保安上前攔截,戴著頭盔的車手穿著黑色背心,黝黑的胳膊上肌肉直凸。
楊純貝兩眼發直,「一定是個帥哥,你信不信?」
林初笑了笑,輕輕「嗯」了一聲,楊純貝與她耳語幾句,立刻離開崗位,向「帥哥」款款走去。林初好笑的看著她搭訕,「帥哥」似乎也有興趣,竟與她攀談起來。
不一會兒惡臭味散去,領導一行已從遠處走來,楊純貝一心二用,見狀後立刻三兩步奔了回來,輕輕撂下一句「他是記者」,便站到了自己的位置,林初也打起了精神。
人聲漸沸,林初全神貫注,淺笑相迎。
她的個子剛過了及格線,站在一眾高挑的禮儀小姐中間並不突出,只因模樣姣好,便被領導扔來充數,奈何她勢單力薄,抗議不得。
城投集團的相關人員陪同市委領導緩步走來,有人詢問高溫天在此工作是否艱辛,已有清潔工人全副武裝候在填埋場裡頭,烈日下的勞保服緊緊的裹在身上,長袖厚料,一雙長筒靴踩在被曬乾的土地上,看起來格外悶熱。
清潔工人舉著鐵鏟,將掉漏在外的垃圾鏟進垃圾堆里,方便推土機工作。一陣陣惡臭撲鼻而來,市委領導感嘆他們工作的艱辛,記者們拍攝下了一幅幅驕陽下勞作的畫面。
好半天才有人將領導們迎往另一處,南江市兩所中小學的學生們正在那裡聽課觀摩,記者們攝錄下來的畫面千篇一律,就像晚間新聞時不時播報的那些換湯不換藥的內容。
兩小時後領導們又遠遠繞回,有人提議去食堂用餐,大家紛紛贊同,市委領導四顧一圈,笑道:「讓這些禮儀小姐也都去吃飯,我看她們都站了一上午,人是鐵飯是鋼啊!」
眾人鬨笑,不一會兒便有人過來讓禮儀小姐們回去休息,又指了幾個人讓她們去食堂吃飯,林初也被點名,只好隨她們一道去食堂裝模作樣。
食堂里只有領導那片位置才有人大聲聊天,林初與同事們都小心翼翼的儘量不發出聲兒,但仍有領導問她們的感想,同事們立刻回答,滴水不漏。
坐在市委領導身邊的城投總經理沈洪山突然舉著手機走了出去,大伙兒都沒在意,繼續用餐。
林初安安靜靜的扒飯,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和兩個同事一起出了食堂。
那兩人不斷吐苦水,直說沒有吃飽,約林初一會兒換了衣服下館子。林初自然同意,側著頭與她們說說笑笑。拐過一個彎兒便是辦公大樓,林初走在外側,時不時的笑一聲,沒有留意側前方疾步走來一人,同事們來不及提醒,眼睜睜的看著林初一步邁去,與那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沈仲詢高大健碩,硬如鐵壁,林初肩膀一痛,只差沒有聽到「咚」的撞擊聲。她呼痛的叫了一聲,腳步也立時錯亂,立刻就往後倒去。
沈仲詢眼疾手快,錯步站穩,伸了胳膊想要拉住她,卻只來得及擦過她的腰間,林初「嘭」的倒地,同事趕緊上前扶她。
後頭跑來一人喊:「經理,沈總在催了!」
沈仲詢聞言,毫不猶豫的便往樓里跑去,絲毫不理會摔倒在地的林初。
林初狼狽起身,忿忿的瞪視辦公樓的大門,肇事者早已不見。
身上有些疼,衣服也髒了,她讓同事先走,又跑到不遠處的洗手間裡沖了沖胳膊上的泥污,撣了撣旗袍上的灰塵,這才重新回去。
走到二樓換衣服的會議室門口,她正想推門進去,卻突然聽見裡頭傳來說話聲。
「拆遷居然鬧出這麼大的事兒,匯田北那裡的化工廠你們沒按手續辦?找的是什麼拆遷公司?現在一堆有毒物質被埋在地下,活該你們被告!」聽聲音似乎上了年紀,普通話並不標準。
另一人的聲音有些低沉,被人暴躁指責也未受影響,不急不躁說道:「那家廠房的承租方和原戶主之間有些糾紛,廠房不搬,拆遷公司進行了強拆,所以導致這些化學品被埋在了地下,這是我們的疏忽和管理不當造成的,環保部門下午就會派人過來,我會將責任落實,不會推諉。」
林初往旁邊挪了挪,儘量不去聽裡頭的對話,只是仍有些斷斷續續的指責聲和低沉的應答聲傳來,她踢了踢腿,又不斷拍著胳膊,驅趕惱人的蚊子。
不知過了多久,會議室的大門才重新開啟,林初躲到了牆角處,待腳步聲遠離了,她才舒了口氣,匆匆忙忙跑進會議室,又將大門反鎖。
衣服被塞在牆邊的紙袋裡,林初將衣物拿出來,這才伸手夠向後背的拉鏈,剛拉到半腰處,猛地聽到另一頭傳來一句:「別脫!」
林初驚叫一聲,震愕回頭,方便排練合唱而高高迭起的木椅旁站著一人,煙霧在指尖裊裊盤旋。
他將插在褲袋中的手伸出,拇指和食指間似乎捏著一物,低沉沉道:「這是你的?」
林初摸了摸腰間,大頭針居然不見了。她認出對方便是在樓下與她相撞那人,蹙了眉道:「麻煩你能離開一下嗎?我要換衣服。」
沈仲詢一動不動,也不聲不響,煙霧又舞動片刻,他才垂了頭,捻弄了一下手中的大頭針,慢慢的舉向林初,輕聲道:「唔。」等著她過來取。
林初怔了怔,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半響才反應過來,她有些莫名其妙,手下意識的就夠向背後的旗袍拉鏈。
沈仲詢看見她的動作,倒是一愣,手臂輕輕抬了抬,又緩緩放下,將大頭針置到了一旁的木椅上,說道:「這根針剛才不小心插|進了我的袖子裡。你剛才一直站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