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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36:52 作者: 沈滄眉
    書房裡沒有裝空調,格外燥熱,電腦主機的風扇發出沙沙的聲響,越發襯得室內的寂靜。葉孤容見他目光痴迷地看住自己,遲遲沒有下一步,一顆心已經繃得緊緊的。她是一早就領教過他的手段的,昨晚的感覺還記憶猶新,此刻他的手指在臉上摩挲,就像摩挲在她的心上,幾乎令她按捺不住,心跳聲一陣急過一陣,自己聽著都忍不住羞愧起來。

    終於,顏景辰輕輕勾起她的下巴,低頭準備吻上去。

    恰在這時,房門被人「啪啪啪」地拍響了,葉孤容一驚,連忙坐直身體,額頭猝然撞上顏景辰的鼻子,疼得他悶哼一聲:「該死!」

    門外已經有一個粗豪的大嗓門叫起來:「有人在家嗎?換鎖的!」

    葉孤容儘管也暗自惱恨這個來得不巧的冒失鬼,但不得不起身前去應門,感覺一張麵皮乃至身體都燙得驚人,當然絕不僅僅是天氣炎熱的緣故。

    顏景辰輕輕按住鼻樑,不能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差,簡直是衰到家了,但是更衰的還在後面----他發現葉孤容的白裙子上忽然綻開了一朵小紅花。起初他以為是別的什麼東西,但隨即明白了過來,連忙快走幾步將她拉住。

    葉孤容在他的暗示下才發現自己的生理期提前,當真是花容失色,恨不能立刻人間蒸發。

    回房換好衣服,鎖匠也已經換好了門鎖,她仍然有些不好意思出來,直到顏景辰前來敲門,更誇張的是,他居然還幫她準備了一杯紅糖水。眼看他那副強忍著笑意的表情,她都喝不出紅糖水的味道。

    每到夏季,她的生理期都不是很規律,提前或推遲一個禮拜是常有的事,以至於出現今日這種囧事,同時也為自己近兩日的強烈衝動找到了根源,沒辦法,每逢經期她的需要總是特別強烈。這讓她覺得有些羞恥,也有點兒悲哀。

    人有時候真的非常軟弱,在某種特定的環境或氛圍下,會屈服於突如其來的欲望。這種欲望或許是不道德的,甚至是罪惡的,這種屈服也許會給他人帶來傷害,但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就是無法自控。她固然對顏景辰很有好感,卻不見得有好感到要立即占有他,她只是一個正常女人,有正常需要。

    當葉孤容神思恍惚地想著這些,她忽然就不那麼痛恨聶易梵了。他或許只是在某種機宜巧合下的一時衝動,他的意志不夠堅強,沒能戰勝他的欲望。

    影碟機里播放一部中美合拍的大片《面紗》,片子拍得很美,風景如畫。在男主角沃特死後,女主角吉蒂帶著兒子回到倫敦,再次邂逅了舊情人查理,當查理想要再續前情時,吉蒂微笑著拒絕了他,然後影片結束,女主角的微笑看起來非常高貴、優雅。但是,在毛姆的原著小說《彩色的面紗》里,我們的女主角並沒能夠驕傲地拒絕查理,她屈服於情慾,又一次與他發生了關係。毛姆是慣會嘲諷人性的,這是他的刻薄與辛辣,他對生活永遠秉持著某種不可知的懷疑態度。

    儘管媒體眾口一詞說,看面紗一定要準備好手絹,但是很遺憾,葉孤容絲毫沒有被打動。

    《》《》幽靈出品《》亓官新作,達文西密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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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多磨(下)

    夜裡忽然下了大暴雨。

    她被一聲巨大的雷鳴驚醒,靜臥兩秒才想起來陽台上晾曬的衣服,連忙跳起來衝到陽台將敞開的窗戶關上,地上已經濕了一大片。回房時聽見客房裡有琴聲,不由得站住細聽,是鋼琴曲,旋律和窗外的狂風暴雨一樣強大有力,近乎暴虐的肆意,似某種壓抑之極的宣洩。

    她握著門把輕旋,門沒有落鎖。房內的煙味有點濃。顏景辰面朝窗戶,躺在椅子裡,窗簾沒有拉上,大片大片的雨水劈里啪啦地打著玻璃窗上,配合天空不時的雪亮閃電,很有驚悚效果。琴聲是從筆記本電腦里傳出來的,桌子上散落一大堆文件和他的兩條長腿,手指間夾著的一支香菸已經燃盡。

    他一動也沒有動,仿佛睡著了。

    葉孤容輕輕走近,剛一俯下身,他便睜開眼睛對她微笑,一雙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清亮,像個純真稚童。

    「怎麼了?」她小心翼翼的問。

    「沒什麼,只是忽然有點兒……」他放下雙腿坐直身體,將手裡的菸蒂放進菸灰缸,有些不自然地笑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首曲子是……?」葉孤容轉移話題。

    「麥克的作品。」

    「很有感染力。」她實在找不到詞,只好借用最爛俗最通用的形容。

    顏景辰笑笑,重新燃起一支煙,沉默片刻忽然道:「如果麥克是你弟弟,你會怎樣?」

    葉孤容輕呼一聲,笑道:「與有榮焉。」

    顏景辰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你不會感到壓力,或自卑嗎?」

    葉孤容一呆,吃驚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不知道顏景辰居然也會自卑。

    「他從小就被稱為神童,光芒四she。」

    「這是你獨自奮鬥的原因嗎?」她有種恍悟之感。

    「一部分吧。」他微笑,但笑意抵不到眼底,「畢竟在麥克的光環下,別人很難發光。讀書的時候,有一個很優秀的女生主動和我交往,我那時準備畢業就向她求婚,但後來我才知道,她真正喜歡的人一直是麥克。」

    他用食指輕彈一下菸灰,輕輕道:「這真諷刺,不是嗎」

    他說得輕描淡寫,語氣仿若雲淡風輕,但葉孤容作為一個情感失敗者,豈不知這裡面的痛苦,何況他是這樣驕傲的一個人。她故作輕鬆地笑道:「你並不比他遜色啊,在大部分人的眼裡你已獲得很大成功,不知道多麼嫉妒你呢。」

    顏景辰低頭笑一聲:「就算努力百倍,又怎麼趕得上一個天才。」

    葉孤容握著他的手,柔聲道:「你也知道他是天才,天才都是極少數的。」

    他微微一笑道:「沒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剛剛只是忽然有些感觸……」

    葉孤容想了想,問道:「那件事,麥克知道嗎?」

    「什麼?」

    「那個很優秀的女生……」她特意強調很優秀三個字。

    「大概不知道吧。他一直以為我對女生所向披靡。」

    「所以他要連男性也一併征服?」

    顏景辰被她逗得笑出聲來,出言為自己的弟弟辯護:「緋聞哪能盡信,麥克只是貪玩。」

    葉孤容微笑提醒他:「是誰一直說他私生活混亂?」

    顏景辰只是笑,反握著她的手,道:「你身體不舒服,快去休息吧。」

    葉孤容有點臉熱了,問道:「你不睡?」

    他看一眼桌上的文件,忍不住露出疲憊之色,長嘆道:「還有文件要看。」

    她低頭看一眼他的腕錶,即將三點,遂果斷地低喝道:「睡覺!明天再看。」

    顏景辰臉上的線條立刻柔和起來,含笑望著她不語。葉孤容乾脆幫他關機,將那一堆文件收拾疊放整齊,把菸灰缸和香菸全部收走。他笑嘻嘻也不阻止她,起身去衛生間梳洗。

    室外電閃雷鳴地下著暴雨,狂肆得像要將整座城傾覆。葉孤容重新躺回床上,好一會兒仍不能入睡,便將顏景辰的香菸抽出一支來抽。

    首次,她審視自己與顏景辰的關係,必須承認相對於他的開誠布公,她是有很大一部分保留的,聶易梵帶來的傷害尚在其次,顏本身是一名花花公子,將終生託付給這樣一個人,是很需要勇氣的。她自問沒有這樣的勇氣,另一方面,她也確實喜歡他,只是還不到飛蛾撲火的地步。但是,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驕傲的男人將他心裡脆弱隱蔽的部分呈給你看,想必是待你不同的吧?可她尚未完全做好重新接納一段感情的準備,女人天性中的計較因子在體內復活,倘若再一次在男人身上載了,叫她情何以堪啊?

    她心煩意躁地接連抽了三支煙,直到近四點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隔日起來已經是中午,顏景辰繫著她的廚裙在廚房裡忙碌,筆記本擱置在冰箱頂上。葉孤容看到屏幕上顯示的糖醋魚做法,忍不住大笑,連贊他有才。

    但結果是必然的:這條魚犧牲的毫無價值,將被白白浪費掉。

    吃完午飯,葉孤容分外無聊,便去樓下的健身房運動,顏同學也要跟著一起去,她非常奇怪:「你還有時間健身?」

    顏景辰像聽見奇聞,握拳在自己左胸捶兩下,充滿自豪地說:「不然這麼結實的肌肉是哪裡來的?」

    雖然是實情,她聽了還是忍不住要翻白眼。

    健身回來,顏景辰便回房處理工作。昨夜的雨一直沒有停,但氣候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清涼,反而更加悶熱,他關在房間裡,一整個下午也不見動靜,真是不負工作狂的稱號啊。葉孤容真心佩服他,送水果進去時,見他埋頭在一份冗長的英文資料里,額頭沁出一層細汗,早晨起來想必沒有刮臉,側臉至下巴有一圈淡青色的鬍髭,白襯衣的袖子卷到手肘處,即便如此看起來依舊十分帥氣,挺直的脊背隱隱透出一股篤定十足的霸氣。

    這樣一個人也會自卑?

    她有點不能相信。或許一個人不真正置身於某個位置,總難有切身體會,而所謂的理解同情亦不過是隔靴搔癢。

    作者有話要說:

    《》《》幽靈出品《》亓官新作,達文西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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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事如煙(上)

    周六夜裡的一場雨淅淅瀝瀝直下到周一早上,葉孤容和每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樣,對雨天深惡痛絕。顏景辰戲謔建議她辭職嫁給自己,做家庭主婦。葉孤容故意板著臉斥責他的求婚方式。兩人一路鬥嘴至她的公司樓下,顏景辰方才轉道回自己公司。

    會議開到中午,午飯後回到辦公室便收到葉孤容從MSN發來的網址連接,打開一看,原來是麥克夜場買醉的新聞,不由得搖頭苦笑,對狗仔隊的工作效率打心眼裡欽佩。郵箱裡有幾封新郵件,其中一封來自露西亞,表示自己將於周三抵滬,垂詢他是否撥冗相見。

    這則郵件看得他沉思良久。

    算起來,他們相識也有四五年了,那時她在夜場唱歌,只得二十出頭,卻有一把極滄桑的嗓子。他將她的歌推薦給麥克,麥克立刻決定與她簽約。她的歌唱得桀驁不馴,性格倒極內斂沉著,很懂得審時度勢,與他一起從不曾提過份要求。若說完全沒有感情那是假的,但男女之事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們這樣不溫不火的,總欠些火候,無法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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