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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36:41 作者: 沈滄眉
    她對風炳辰起了疑心,想像力便直掛雲帆濟滄海,整夜都在想像中受刑,直到天色發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翌日一大早便醒了。躺在床上思索了半晌,先打電話回雜誌社請了假,然後起床梳洗,到蕭憶山的書房找了紙和筆,開始列清單。從衣服、鞋子、皮包、配飾、香水到家具用品等等,列了長長的一大串。

    寫完之後,拿起那張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耳邊忽又響起風炳辰那志得意滿的語調,「這是我的附屬卡,喜歡什麼就去買吧,千萬別客氣。你知道的,我有錢,可以消費這世上一切明碼標價的東西。」

    既然他這麼有錢,她也不需要跟他客氣了,誰叫他搬空她的東西。

    她咬著筆頭思索片刻,又添了一套餐具,然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屈指把紙張彈得脆響,道:「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然後就聽身後有人問道:「大清早的,你在幹什麼呢?」

    蕭憶山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睡眼惺松地望著她。

    純潔道:「你醒了,我一會兒要出門購物,借你的車用用。」

    「買什麼啊?」

    「買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她說著晃一下手裡的清單。

    「我看看,」蕭憶山說著,抽走她手裡的清單,一看之下,頓時睜大了眼睛,睡意全無。只見滿紙都是頂級奢侈品牌的名字,什麼Burberry、插nnel、Prada、Hermes、LouisVuitton、ChristianDior等等不一而足。

    「這麼奢侈?」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香奈兒普拉達的套裝;迪奧的香水化妝品,路易威登和愛馬仕的皮包,羅特斯的眼鏡……還有一套韋奇伍德的茶具,最便宜也要三四萬吧,原來時尚編輯的收入這麼高?」

    純潔晃一下手裡的信用卡道:「我這是慷他人之慨。」

    蕭憶山恍然大悟,點頭道:「難怪人家都說千萬別得罪女人……」緊接以手撫胸、故作劫後餘生地慶幸狀,「幸虧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否則我出賣色相辛苦賺來的一點錢怕不早就被你敗光了。」

    純潔嗤笑一聲:「我一直以為明星藝人的收入很高的,看來也不盡然啊。」

    蕭憶山不理她的諷刺,問道:「你該不會要穿著男式睡衣出門購物吧?」

    純潔這才意識到自己穿著他的睡衣,寬寬大大的,露了半個肩膀,趕緊扯一下衣服,遲疑道:「要不我打電話給莉莎,讓她給我送兩件。」

    蕭憶山立刻道:「我可不想上八卦周刊。」

    「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我讓助理買一套女裝送過來吧。」

    純潔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再去睡一會兒。」

    卻說風炳辰搬空了純潔的家,心想:她若不打算睡地板的話,就只能來找他了。便信心滿滿地在家等著,直等到第二天晚上,結果沒等到純潔,反倒等來了銀行電話。對方表示他的信用卡在一天之內的消費高達七位數,雖然他的信用額度是銀行有史以來最特殊的,但他出于謹慎,還是決定打電話來確認一下。

    風炳辰讓他把明細傳真過來,看完之後靜默了半晌,禁不住縱聲大笑起來。

    把旁邊的方君浩嚇了一跳,抬頭問道:「怎麼了?」

    風炳辰頭也不抬地揮揮手,表示與他無關。方君浩知道他這兩天心情不佳,很識相地不去惹他。

    風炳辰坐在椅子裡把那份傳真又看了看,臉上禁不住又浮起笑容。像純潔這種女人,當她決定花一個男人的錢,說明他們的關係又進了一步,而他非常樂意並且急於和她建立一種牢不可破的關係。

    實際上,當他昨晚闖入她的客廳,看到那些打包好的行李時,怒氣已消減了一大半,顯然她是準備搬過來的,只是還沒有行動。然而,一想到她和蕭憶山相擁共舞,終究是醋意難平。這時有心給她打個電話,又拉不下面子,抬頭見方君浩翻看一本攝影書籍,忽然靈機一動,便微笑道:「君浩,你有很長時間沒有舉辦Party了吧?」

    方君浩抬頭看到他的笑容,立刻警惕起來,「怎麼?」

    「舉辦個Party吧,邀請一些時尚圈的名人。」

    「為什麼?」

    「就當是慶祝酒店開業十周年吧,邀請一些明星和媒體朋友--」

    「十周年還沒到。」方君浩不客氣地打斷他。

    風炳辰微微一笑,道:「那麼,就當是歡迎時光酒店的新任總裁吧。我看你也不要去搞什麼人體藝術,玩什麼攝影了,趕緊回來接替方伯,打理酒店生意。」

    方君浩一聽讓他接管家業,就像是要閹割了他一樣痛告,忙道:「自家兄弟就別逗我玩了,想要幹什麼就直說了吧。」

    「舉辦一個時尚Party,邀請一些朋友,尤其是《FEEL》雜誌社……」

    他的話還沒說完,方君浩已經恍然大悟道,「純潔小姐,對吧?」

    風炳辰沒說話。

    方君浩搖頭嘆息道:「你這個花花公子,這回是徹底沒救了。」他起身充滿鄙視地瞪了風炳辰一眼,扔下書,滿面怨氣地走了。

    翌日晚上,一場以Steven Fong名義舉辦的時尚舞會開場了,時光酒店明星雲集,達人齊聚,滿室衣香鬢影。《FEEL》雜誌主編凱薩琳帶了兩個助理編輯盛裝出席,獨獨不見Steven Fong特別指定的純潔小姐。

    風炳辰按捺性子等了半個鐘頭,依然不見佳人蹤影,正準備找凱薩琳打探消息,誰知凱薩琳主動來找他替純潔致歉,說她有事請了假,無緣今晚的派對了。風炳辰一聽,滿腔熱情都被澆熄了,靜默半晌,終於將手裡的香檳一飲而盡,然後拿出手機撥打純潔的電話,得到關機的消息後,他當即拿了車鑰匙,直奔她的寓所。

    純潔那日瘋狂刷卡,添置一堆奢侈品,心中的怨氣卻絲毫沒有得到紓解。

    因為風炳辰一直沒有打電話來解釋這件事。解釋,她雖然未必聽得進去,但不解釋,則顯得他完全不重視她。然而,他什麼都沒有做。

    這讓她感到心寒,嫉妒之火漸漸平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涼。愛情是這樣的,讓人心甘情願地戴上鐐烤,自願被束縛、奴役,不論風炳辰是否風流成性,她都已經愛上了他,無法回頭了。

    她心灰意冷地在家呆了兩天,百無聊賴,昏昏沉沉,頭重腳輕,連房間也懶得收抬。這晚餓得發暈,不得不出門去吃點東西。

    於是,風炳辰打開房門,看到的只有一大堆名牌物品。

    從客廳到臥室,雜亂地堆放著若干名牌服飾和物品,那些顯赫奢華的商品LOGO和她的房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叫人不禁懷疑她是否一個仿製A貨的專家。--當然,風炳辰是不會這麼想的。

    他單單覺得好笑,倘若讓設計師們知道她如此不尊重他們的作品,勢必要將她列入黑名單,拒絕來往了。因為愛,他把她的一切都視作可愛,無傷大雅,若是換了別人,恐怕也未必欣賞。

    臥室原本放床的位置擱著一張酒紅色的皮質沙發,沙發上堆著一床羽絨被,有一大半拖著地板上,地板上倒著三個空的礦泉水瓶和兩瓶紅茶,半包香菸,菸灰缸里有七八個菸蒂。

    他站在臥室里,四處看了看,找出一個紙袋,把那半包煙和菸灰缸一起扔了進去。然後脫掉外套,捲起袖子開始收抬房間。

    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房間裡里外外全都打掃乾淨。整理完畢,他坐到沙發里,很有成就感地環視臥室,希望等純潔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他從不知道原來給喜歡的人整理房間是一件非常滿足而幸福的事。他決定等她一回來就告訴她,自己和顧冰之間什麼也沒有,他只是在吃蕭憶山的醋。他曾經是一個花花公子,如今都改了,他要和她在一起,好好愛她。

    純潔吃了晚飯,又到超市逛了逛,購些零碎的生活用品,方才回家。打開房門的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走錯了?

    像被施了魔幻一般,客廳變得煥然一新,乾淨整潔,原本亂七八糟胡亂堆放的紙袋紙盒等雜物全都整齊地歸置在客廳一角。

    她呆了片刻,忙進臥室查看,第一眼就見風炳辰躺在沙發上,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藝術品般交疊擱置在扶手上,似乎是睡著了。她又呆了一下,隨即定下心來,專睛打量一下臥室,然後輕輕走到衣櫥跟前拉開門,只見春夏秋冬的四季服飾、乃至箱包飾品都分門別類放置得十分妥帖。難道是他整理的房間?

    他這樣一個大少爺,無數人伺候著,人生字典里只怕就沒有整理這個詞。

    她滿腹疑惑地走進衛生間,赫然發現就連換洗的兩件衣服也不見了。不由得一驚:他總不會連衣服也洗了吧?連忙又到陽台上一看,果然,衣服掛在那裡晾曬呢。想到自己尚未購買洗衣機,他無疑是用手洗。

    風炳辰洗衣服是怎麼樣的一副情形,她實在無法想像,詫異之餘,忍不住笑了。連日來盤踞心頭的濃郁陰霾終於裂開一道fèng,露出霽光,整了人都清朗了起來。

    想起自己這幾天不曾好好照過鏡子,忙到客廳的鏡子跟前端詳自己,整理一下儀容方才重回臥室,凝視沙發上的男人。

    天花板上的燈光正照在他的臉上,秣艷明俊,線條如畫,肌膚泛出明黃色的光澤,絲綢般光滑;緊抿的唇角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族式的驕傲,即便是衣衫不整,髮型凌亂,也絲毫不損他的雍容。

    純潔看著他,連日的委屈又在心裡蔓延開來,嫉妒、怨懟、自艾自憐,各種滋味在她的心底翻滾,一口氣在心頭百轉千回,慢慢自己平息了,悉數化作唇邊的一縷苦笑。

    愛原是要人謙遜恭順、甚至是卑微的,她愛他,就不能太計較自尊,不能太高姿態。倘若天長日久的年月和庸俗瑣碎的生活註定要摧毀愛情,她起碼還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可以供養餘生,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她決定等他醒過來就和他重修舊好,不鬧彆扭,努力做一個柔順溫和的人,低首歸心,一心一意待他好。

    可是,當風炳辰真的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向她,四目相逢,她剛剛柔軟下來的心不覺地又硬了起來,表情也自動換上一副冰冷麵具。

    風炳辰坐起身,揉揉眼睛道:「你去哪裡了?我等了你好久,都睡著了。」竟是一副撒嬌的口吻,語氣頗為愛昵,仿佛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

    純潔大出意外,一時竟不知如何答他。她性子冷,素來吃軟不吃硬,最聽不得溫言好語,沉默半晌只硬邦邦回一句:「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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