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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36:41 作者: 沈滄眉
他講了幾句場面話,然後把話語權交給導演宋艾琳。她是導演,電影創作的組織者和領導者,把文學劇本搬上銀幕的總負責,而且劇本也是她創作的,由她來表述自己的意圖和要求再合適不過。
她謙虛了兩句,切入正題,正在講解,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蕭憶山走了進來,大家都覺得眼前一亮。他穿天青藍色襯衫,白色休閒褲,風姿秀絕,冰雪容顏,在這炎炎夏日,仿佛帶了一股深海般的清涼。
在眾人的目光里,他旁若無人地走進來,找到一個空位坐下來,面無表情地說:「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說話的時候沒有看任何人,態度淡漠。
宋艾琳輕咳一聲,重新抬起剛才的話頭,跟睛卻時不時地瞥一下蕭憶山。
純潔不由得暗自笑了。
宋小姐給她的印象是那種乾脆利落、雷厲風行、非常講究效率的鐵腕女強人,但蕭憶山一進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不至於這樣沒定力吧?蕭憶山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別人都很認真地在聆聽講解,只有她的目光在蕭憶山身上巡視,風炳辰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伸腳在她的腳趾上踩了一下。
純潔出其不意,禁不住「哎呀」叫了一聲。然後,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自然也包括蕭憶山的。
他好像這個時候才看到純潔,冷漠的表情起了波瀾,一臉詫異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純潔尷尬地笑了笑,道:「我和風先生一起來的。」
蕭憶山的目光在風炳辰身上一掃,又回視純潔,道:「你們在交往嗎?」
他問得如此直接,如此地不顧時間場合。在座的各位全都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幾十隻眼睛像探照燈似的在他們身上巡視。純潔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急忙否認:「沒有的事,我們--」
風炳辰卻樂於承認,微笑著打斷她道:「親愛的,別害羞,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
聽到這種話,純潔真是……欲哭無淚了。
宋艾琳也怔住了。她雖然覺得兩人之間有點曖昧,但以為必定是純潔愛慕風炳辰,畢竟是連她自己都欣賞的男人啊。可是,現在聽這個意思,倒又不像。
在場的這些人中,只有唐迦南鎮定自若,他微微皺眉道:「現在是開會時間,請不要閒聊。Alieen,你繼續。」
宋艾琳收斂一下心神,低頭看一看準備的稿子,繼續剛才的話題。
至於她說了些什麼,純潔是壓根兒沒有聽進去。她覺得窘死了。尤其是想到會議上,大家都帶了錄音設備,就更窘了。
她仿佛患有社交恐懼症,私底下和密友在一起也還算是活潑善言,可是一到了陌生人跟前,就習慣性地收縮自己,變成了一個敏於行、訥於言的人。現在這種情況,她又不能起身走開,真是窘死了。蕭憶山探究般看了她兩眼之後,就不再看她了。
風炳辰淡定自若,用筆在紙上唰唰唰地寫了一會兒,然後推到她面前。純潔心裡惱他,還是側頭看了一眼,是一副誇張的簡筆漫畫,小男孩一手持刀,一手握著玫瑰,淚流滿面地威脅小女孩:「你就從了我吧!!!」
她看了哭笑不得。生氣不是,不生氣也不是。
他的小動作又把大家的目光惹了過來。以後的幾十分鐘裡,他們都有意無意地用眼光瞥過他們,令純潔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終於熬到了會議結束,大家相互話別,相繼走出會議室,她方才暗自舒了一口氣,微微抬了抬頭,只見蕭憶山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她有心想和他說幾句,但屁股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唐迦南就坐在風炳辰的左側,忽然伸過頭來,笑嘻嘻地問道:「那麼,你們真的是在交往嗎?」純潔又窘了。
風炳辰把腕錶伸到他面前,提醒他:「你四點鐘還有會議,現在已經四點半了。」
唐迦南笑得充滿八卦欲,道:「沒關係,反正已經遲到了,還是說說你們--」
「不好意思,我們得走了!」風炳辰打斷他。
純潔立刻起身,勉強對唐迦南笑一下,道:「再見,唐先生。」唐迦南儘管十分好奇,但也不能強留他們,目送他們離開了,然後拿出手機,撥電話給未婚妻風萍,匯報八卦去了。
第十四章 絲絲想念
純潔出門等電梯。
風炳辰和她並排站著,用肩膀碰了碰她:「還生氣吶?」
她目不斜視,道:「下次不要再讓我這麼尷尬了。」
風炳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道:「難道和我交往是一件很尷尬的嗎?」
純潔反問道:「你的理解力有這麼差嗎?」
風炳辰聳了聳肩膀,又道:「那個蕭憶山也太無禮了。」
「他一貫如此,誰讓你簽他的。」
「聽起來你很了解他?」
「我是他的歌迷,看過他的新聞,自然知道一點。」
「你怎麼不關注一下我?」
「我幾乎每天和你在一起,還不夠關注你啊?」
「我喜歡吃什麼食物?」
「美味可口的食物。」
「我喜歡穿什麼衣服?」
「五顏六色的衣服。」
「……」風炳辰無語了。
「能具體詳細一點嗎?」
恰好這時候電梯來了。兩人相繼走進去,風炳辰也不顧裡面還有別人,就繼續問道:「說一說你對我的總體印象吧……」
聞言,電梯裡的其他人全都將視線集中到他們身上。純潔窘得無語,乾脆裝作不認識他,目不斜視地望著電梯門。
其他人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眼神都有些疑惑。這男的生得氣宇軒昂,容色過人。身邊的女子撲實無華,面容冷清,雖然也是一名清秀佳人,但缺乏一種讓人驚艷的艷光,和他似乎不太匹配。純潔是極敏感的,自然明白那目光里的含義。
電梯到站,電梯裡的人們也各奔東西去了。
他們出了大廳,頓時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風炳辰打電話讓司機把車子開過來。掛上電話之後,他看著她,道:「你剛剛不理我,讓我很窘耶……」
「那我們扯平了。」
「原來你是蓄意復仇,那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嗯……」純潔想了一下,道,「總體印象?這還真不好總結,最直接的就是神秘。我們認識也有幾個月了,我除了知道你很有錢,很自戀,風度翩翩,教養良好之外,其他一無所知。」
風炳辰原本以為會聽到不好的話,也做好了受打擊的準備,沒想到她竟然還誇讚了幾句,當即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全部的美好詞彙加諸於我,我絕對當之無愧,你會發現我的優點層出不窮……」
聽到這種話,純潔幾乎要崩潰,趕緊打斷他,道:「你今天還有其他的安排嗎?」
風炳辰想了一下,反問道:「你是我的助理,應該我問你吧。」
「是嗎,那麼我會告訴你,沒有安排。接下來的三十天全都沒有任何的安排--」她說著話鋒一轉,道:「哦,車來了。」
話音剛落,那輛黑色禮車已經在跟前停了下來。
司機下車,快步繞過來為他們打開了車門,等他們坐進車裡,關上車門,坐回駕駛室,詢問目的地。純潔說了自己的住址。
風炳辰微笑不語。
稍後,車子到達她的公寓樓下。她下車後,正欲上樓,卻被風炳辰叫住,索要一個晚安吻。純潔和他親吻完畢,戲謔道:「我需要親吻你的司機嗎?」
風炳辰氣得瞪她:「原則上不需要,但如果你堅待的話,就由我代領吧。」
純潔連忙退後兩步,對他揮手作別。
這輛車和他這個人都太閃耀了,她可不想變成這幢樓的熱點人物。
她回家換了衣服,到冰箱裡拿了一盒酸奶,然後打開筆記本上網,收發郵件,回復留言。晚上八點多覺得肚子有點餓,便洗米做飯,下廚炒了兩個清淡的菜吃了。然後進衛生間洗澡,把筆記本移到床上,看美劇《豪斯醫生》。
她很喜歡這個尖酸刻薄、對人性充滿惡意的怪叔叔。在某種程度上,她也是這樣一個人,對人性不報什麼希望,過度自我保護,通常在別人還沒有放棄她之前,已經先放棄了別人。
她一生缺乏愛,渴望愛,但每次等來的都是失望,失望,再失望。後來她催眠自己說不需要愛,把別人用來風花雪月的時間,全部都用來學習,謝絕很多邀約。直到學業的最後一年才忽然醒過來,仿佛需要談一場戀愛了。這種需要更多是生理上的。作為一名現代知識女性,她對性的態度相當開明。在真愛到臨之前,沒有理由禁錮生活,有些人一輩子也等不來所謂的真愛。她與卓越兩情相悅,卻始終欠缺一些火候,只能燒到七十度,不能更進一步。
她的心裡有一道防線。
這道防線是她的禁區,只對極少數人敞開,卓越曾是最有可能突破防線的人,但他從沒流露過窺視探索的欲望。現在,風炳辰闖入了禁區,讓她感到惶恐。那是她脆弱靈魂的最後一層保護殼。和卓越分手固然難過,但這層殼還是完整的。如今這層殼被揭開了,而她不確定能否承受這種剝離所產生的後果,她天生缺乏安全感,又有一顆悲觀的心,凡事都預先打上了一層淒涼的底色。
她知道,一個平凡的女子站在一個出色的男子身邊,他若真心愛她,她方可分享他的光芒,通過他把自個兒成全了;他若不愛她,她將永遠藏匿在他的陰影里,黯無天日。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必須放棄一部分自我,甚至是一大部分,而她不確定自己的底線在哪裡?
凌晨時分,薔薇和小舟一起上線。彼此互通近況。薔薇忙於工作,小舟忙於戀愛,並且已經進行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如此神速,讓純潔頗為驚訝,笑稱她是典型的畢婚族。
閒言聊了半個小時,終於輪到她們拷問純潔了。這是慣例,通常都是她們先講,然後才輪到她,她始終是那個最後一位。
純潔原想談一談風炳辰,可是兩位閨蜜都集中精力盤問蕭憶山的八卦。她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吃喝拉撒睡,即便是大明星,每天也免不了這幾件事,做起來也未必比普通人更好看,實在沒什麼特別的。但是她陪著蕭憶山宣傳了十來天,若說一點料都沒有,那也說不過去,只好說些不咸不淡的流水帳,她們居然也聽得津津有味。再一次證明,追星真是不分年齡層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