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2023-09-27 07:36:41 作者: 沈滄眉
    純潔聽他這樣說,自然就不再勉強了,把車鑰匙交到他手裡,「既然如此,你自己開車回去吧,我可不敢坐酒鬼的車。」

    他笑道:「放心吧,這點酒對我不算什麼。」

    純潔堅決地拒絕了,「反正我們也不順路,我打車好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隨便你。」

    純潔微笑著跟他道別:「晚安。」

    他走向車子,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來,重新轉過身來看她。橘黃色的街燈照she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種莫名的悲傷。

    純潔的心一瞬間變得異常柔軟,忍不住走過去擁抱他。

    兩人擁在一起,身後忽然響起刺耳的汽鳴聲,他們如夢初醒,急忙分開,純潔退後兩步,轉頭一看,是輛紅色保時捷。

    駕駛座上坐著一襲白衣的風炳辰,旁邊坐著方君浩。

    純潔大感意外,不由得怔住了。但隨即恢復了神態,正準備打個招呼,誰知風炳辰已經把車開了過去,緊貼著卓越的雙腿,險險撞到他。嚇得他一大跳,咒罵道:「沒長眼啊,怎麼開車的?」

    純潔也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沒事吧?」

    這時,風炳辰的車忽然又「刷」地倒了回來,他自車窗里探頭看著她,冷冷道:「你沒有羞恥心嗎?在大街上和別人親親我我的。」

    說完這句話,又把車「呼」地駛了出去。搞得純潔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卓越一臉狐疑地看著純潔,問道:「那是誰啊?」

    純潔沒好氣地道:「神經病!」

    卓越更疑惑了,「你認識他?」

    純潔不答,反問他:「你開車回去,真的沒問題嗎?」

    卓越繼續追問:「他是什麼人?」

    純潔忽然煩躁起來,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差,又放緩語氣道,「如果不能開車,就打車回去吧,明天叫司機來取----」

    卓越也不耐煩起來,道:「跟你說了沒事。我走了。」

    說完逕自打開車門,開車走了。留下純潔一個人站在街上,覺得莫名其妙。想了想,還是覺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想笑。

    3

    六月盛夏,氣候炎熱,她打車到家,一進門就開空調,換衣服,然後去廚房燒水泡茶,順便汲一盆清水,把鳥籠侵進水裡,讓鳥兒洗澡。自己也進衛生間洗漱,等她出來時,茶水的溫度剛剛好。

    她向來懂得安排時間,有條不紊,只因最近離職,在家睡得晨昏顛倒,竟把自己的生日都給忘了。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小也甚注重這些節日的。她性格里有種冷清的因子,並非對別人不夠熱情,對自己也一樣。

    她六歲那年父母離異,她隨父親和後母生活了十餘年,早已變成一個冷漠自持的人。卓越說她從來不管束他,其實不過是幼年養成的慣性沉默。父親再婚後,家裡多了弟弟妹妹,她自知沒什麼地位,從來也不對他們的生活發表意見。

    後母覺得她只知道念書,沒什麼威脅,乾脆大方點送她出去讀書,在親戚友鄰之間博得一個美名,以免讓人覺得自己虧待了她。

    她父親有家貿易公司,經營一些科技產品。後母總是說沒賺到什麼錢,半真半假的念叨。她聽得多了,不免也有些疑惑。能夠送她出去念書,她還是存了些感激的。

    她母親是一名教師,離異後不曾再嫁。單身女人難免寂寞苦悶,菸酒過度,幾年前因肺病過世。此後,她極少與家人聯繫,畢業後常年呆在外地。

    這兩年,除了卓越,也沒什麼人記得她的生日。她自己是從來不主動說的,閨蜜也常是事後才想起來,「啊,純潔,前天好像是你生日吧」,然後呼朋引伴補過一次,吃喝一頓,收兩件遲到的禮物作罷。

    未知明年今日,還有誰會記得她的生日?

    她從抽屜里取出一支煙來抽,剛點燃吞吐兩口,門鈴忽然響了。她繞到床頭看一下鬧鐘,零點五十八。這時候會是誰呢?

    她疑惑地走出臥室,自門鏡上一看,竟然是風炳辰。

    他可不像那種未經預約就直接上門拜訪的人,他在英國生活多年,應該知道這樣很不禮貌。當然,她倒也不是覺得被冒犯了,只是剛剛惹出身世之感,情緒比較脆弱,不想讓外人看見。而且他剛剛對她的態度,實在有夠糟的。

    風炳辰仿佛知道她就站在門裡,一雙眼睛盯著門鏡看,好像她就站在他面前似的。純潔連忙把手裡的香菸掐滅在桌上的菸灰缸里,調整一下情緒,然後走過去打開門,倚在門框上,問道:「現在幾點了?」

    她晚上喝了酒,面生紅暈,眸光若水,斜著身子擋在門口,竟是難得一見的媚態。可是風炳辰看了只覺得生氣,硬邦邦道:「不知道,很晚了吧。」

    「你不懂禮貌嗎,這麼晚就不怕打擾別人休息?」

    風炳辰聽到這話差點吐血。從來都是別人怕打擾到他,他何曾怕打擾過別人,自從他懂得男女之事開始,就沒有女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他瞪著她道:「我睡不著,就來坐坐。」

    「我這裡是咖啡館嗎?」

    「你到底讓不讓我進去?」

    「我說不,你就走嗎?」

    風炳辰氣結,果真掉頭轉身。純潔雖然惱他之前的態度,但他真走了,她反覺得不好意思了,趕緊伸手去拉他,「喂,跟你開玩笑的,來之前為什麼不打電話,家裡又髒又亂……」說著把半推半就地風炳辰拽進了家門,進廚房洗杯子,隨口問他:「喝點什麼?沒有咖啡了,只有綠茶。」

    「那我還有得選嗎?」風炳辰沒好氣地說。

    「你還可以喝白開水嘛!」

    風炳辰又被噎了一下,氣呼呼道:「那就白開水吧,你的綠茶還真未必對我的胃口。」

    純潔見他耍起少爺脾氣,不由得笑了笑,將壺裡的涼開水倒了一杯遞給他,「進臥室吧,客廳太熱了。」

    風炳辰端著水杯,在臥室門前脫了皮鞋,一進去就踢到了某個東西,低頭一看是她的皮包。臥室里只開了電腦桌上的一盞檯燈,暖黃色的燈光,不是很亮,地板上散落她晚上穿的裙子、內衣,高跟涼鞋……

    他沒好氣道:「果然夠亂的。」

    純潔關掉客廳的燈走過來,聽到這句話不由得臉上一紅,趕緊搶進來撿拾。她穿了一件寬鬆藍色家居服,超短熱褲,彎腰間曲線畢露,看得風炳辰目眩,趕緊喝了兩口水。

    「今晚那個男的是誰?」

    「這是什麼話?」純潔詫異地笑起來,「好像你真是我什麼人似的?」

    「怎麼?你是感情高手,在玩遊戲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純潔真的詫異起來。

    「先是蕭憶山,現在又來了一個,你到底在搞什麼?」

    「這跟你有關係嗎?」純潔把衣服重又扔在地上,「你以什麼立場責問我?」

    「難道你把每一個深夜拜訪的男人都迎進家門嗎?」

    「你這是叫我趕你出去嗎?」

    「……」

    風炳辰再次被堵得無言以對。在來之前,他分明是想好,要採取策略,不衝動的,但一見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他真不喜歡此刻的自己。

    純潔走出去臥室,打開房門看著他。

    他靜默片刻,終於一臉懊喪地走了出去。

    純潔砰地關上門,進房繼續收拾東西,把髒衣物一股腦地扔進洗衣機,然後點了支煙來抽。

    想想這件事,簡直是莫名其妙。他總不會天真的認為他們親吻過,就建立了男女關係,可以相處干涉了吧?沒錯,她是不會隨便把每一個深夜拜訪的男人都請進臥室,她也確實對他存有好感。但這並不表示他可以干涉她的生活。她的生活要向誰敞開,何時何地敞開,由她自己決定。在這個充滿河蟹的社會,她堅持這點自由。

    她余怒未息地掐滅香菸,端起電腦桌上的茶水喝了兩口,線上有人在叫她。打開來一看,原來是薔薇和小周祝福她的生日,兩人表示已訂購機票,後天即可搭乘航班回國,約在桃園市會合。

    桃園緊鄰聖罌市,是著名的海濱城市,旅遊業甚為發達。

    她得到消息,當晚便在網上訂了一家酒店。第二日收拾行李,回家。臨出發前,忽然想起家裡尚有一隻相思鳥無人照看,原本倒是可以拜託給風炳辰,但兩人吵了一架,只得託付給物業代為照顧。

    4

    到了桃園市,三位暌別的好友重逢,免不了要有一番熱情肉麻的寒暄。

    小周攜帶男友於廉同行,據悉於君電視台的名記,是純潔的老鄉。四人租遊艇出海玩了兩日。第三日,於廉忽然帶了消息說,蕭憶山要到電台錄節目。她們這個年紀的女生,有誰沒聽過蕭憶山的歌?聽了都非常振奮,立刻要求到現場近距離接觸偶像。

    當日,三人裝扮妥當,直奔電視台。於廉接了她們進去,演播室已經坐了很多歌迷,她們被安排在後面的人群里。

    蕭憶山穿一身簡約的白衣黑褲出場,引發歌迷熱情持久尖叫,經驗豐富的女主持也被弄得有點訝然,好一會才控制場面。訪談按照該節目一貫的套路,略為煽情的憶苦思甜,穿插幾個八卦,請嘉賓唱兩首新歌,再和歌迷互動一下就算完了。

    蕭憶山表現得禮貌又富有耐心,被問到喜歡哪一類型的女孩,他選溫柔型。這與他五年前曾經回答過的活潑開朗型不一樣,主持人問及原因,他笑稱老了,歌迷一片譁然。

    純潔坐在人群里微笑,對於一個十七歲就一舉成名天下知的人來說,二十七歲,確實是夠資格言老的,這種蒼老是心境上的蒼老。

    女主持對他這個回答顯然也是不太滿意的,但沒有深入八卦,而是把話題引向他新歌,請他談談新專輯的特別,有哪些新鮮的元素。聊了一會兒,請他現場演唱一首。

    蕭憶山起身面對現場觀眾,鏡頭也對準了觀眾,不知是否因為於廉的關係,鏡頭特意給了她們一個特寫。

    蕭憶山是不耐煩和別人頻繁對視的,基本上是半閉著眼睛唱完一首歌。這個特點和當年一樣,永遠低垂著眼睛,濃密的長睫毛羽翼般煽動。

    節目錄完,歌迷們及時擁上去要簽名。

    小周問薔薇要不要。

    薔薇攤手道:「他們都是有備而來,我兩手空空,難道要他簽在腦門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