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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36:28 作者: 沈滄眉
    「你說什麼?」風炳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揚眉冷笑道:「沒有錢,你喝什麼酒?」

    「我出來得匆忙,忘記了。」唐迦南微笑,「只是請你代付一下,我可以給你打借條,很快就能還給你,呵呵!」

    「我憑什麼要替你付帳啊?」風炳辰冷笑。

    「你既然在找我,肯定是找我有什麼事情,對吧?」唐迦南保持微笑。

    「沒錯!」風炳辰繼續冷笑,「我是在找你,可我只需要知道你還活著,沒有橫屍街頭就可以了,沒有義務幫你付酒錢。」

    唐迦南笑不出來了。

    他借用吧檯的電話,給助理楊凡打了好幾個電話,奈何他一直在通話中……

    國際長途啊,這傢伙幾乎講了幾個鐘頭,真要命!

    當然他也給唐詩打過兩通電話,但她始終沒有接聽,結果卻惹得吧檯的酒保一直用眼睛的餘光瞥他。就在他以為自己沒準會被當成吃白食的遭到毆打的時候,眼前這個英俊迷人的傢伙出現了,還聲稱在到處找他。

    「你是誰?為什麼要找我?」

    風炳辰冷著臉,尚未開口,他那旋律動人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助理拿著手機走過來,俯下身來輕聲道:「您的電話!」

    風炳辰沉默不語,任由鈴聲一唱再唱。他那漂亮的雙色瞳仁一個勁地盯著唐迦南看,卻不接電話。

    唐迦南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眨巴一下眼睛,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接電話啊,看我幹什麼?」

    風炳辰終於抽搐一下嘴角,露出不屑的眼神,「找你的,臭小子!」

    他接過手機,抬手就扔唐迦南。

    唐迦南手忙腳亂地接過手機,指著自己的鼻尖問他:「找我?」

    風炳辰受不了,側頭用手掌覆住額頭長嘆,「一臉蠢相。」

    唐迦南自動忽略他這句人身攻擊,疑惑地按下接聽鍵,道:「哪位?」

    話筒里一陣沉默。

    他看了一眼風炳辰,又問道:「餵?請講話!」

    「是我,你沒事吧?」

    「風萍?」唐迦南大出意料,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吃驚道,「怎麼是你啊?你怎麼會……等一下,喂,你到底是誰?」這一句話是問風炳辰的。

    「他是風炳辰。」風萍在電話里代為回答。「

    「風炳……哦,他姓風……」

    唐迦南微怔之後猛地會過意來,立刻側頭瞪出一個星星眼。風炳辰冷傲地抬高下巴,將眼睛眯成一道fèng看他,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

    唐迦南連忙咧開嘴巴,朝他微笑,點頭。開什麼玩笑,他可是未來的大舅子,當然是要儘量巴結的!

    「你沒事吧?」風萍又問,「你出來喝酒,怎麼連手機也不帶,外套也不穿?」

    「這個……」

    提起這個,唐迦南真有千言百語在心裡百轉千回,卻又無從傾吐,欲言又止道:「這個事情一言難盡,等我回去以後再告訴你,好嗎?」

    「回來後你確實應該好好交代一下!」

    唐迦南聽出她的語氣不對勁,連忙賠笑道:「我只是出來喝點兒酒而已,時間可能有點兒晚,但我絕對沒有鬼混!」

    「這是比你去鬼混更可惡,你讓大家都在為你擔心著急。」

    「嗯,出什麼事了嗎?」唐迦南意識到有點兒誤會。

    「臭小子!」風炳辰大發慈悲地告訴他,「吉利酒店發生命案,有三個人被槍殺,結果你又從酒店裡神秘失蹤五六個小時。呵呵,當你在這裡悠閒享樂的時候,外面早就鬧翻天了。」

    「有這種事?」唐迦南吃驚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發酒瘋,凌晨跑的酒吧里來喝酒?」風炳辰說著忍不住又要冒火。

    這傢伙半夜三更的跑出來喝酒,搞得大家虛驚一場,真是太討厭!

    「我絕不會把妹妹嫁給一個酒鬼!」

    「請放心,我不是一個酒鬼。」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我不想得罪你,但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做主!」

    「你說什麼?!」風炳辰暴怒,「你這是請求我修理你一頓嗎?」

    「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

    風萍在那邊握著話筒,根本插不上嘴,但聽到他們倆揮拳相向,也深覺唐迦南的行為很欠揍。當下便掛斷電話,轉撥給唐銘瑄,好叫他們放心。

    唐皓雲聽到消息自然開心,驚喜之後卻又疑惑起來,質疑消息的真實性。畢竟警方都一籌莫展,風萍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呢?他一說:「搞得唐老夫人也疑惑起來。唐銘瑄倒是深信不疑。

    稍後,唐迦南一通電話回去,報了平安。

    大家懸著的心,總算落下地來。唐老夫人欣慰之餘,少不得又把他罵上好半天,儘管羅嗦,唐迦南也只好聽著。

    於是,這件莫名其妙的失蹤案就算是告破了。

    風炳辰事後對風萍大發牢騷說,「這世上還沒有誰敢自己坐在酒吧里悠閒地喝酒,卻讓我在外面為他疲於奔命。」

    風萍安慰他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呢。」

    風炳辰聞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淚流滿面,喟然長嘆:女生外相啊!

    無論如何,這件事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唐湛的私人飛機抵達紐約時。正好接了平安無事的兒子回國。

    【

    第十七章 緋聞大升級

    對父親的到來。唐迦南保持了沉默。

    實際上,在整個時間當中,他才是從頭到尾都莫名其妙的一個。奈何個中曲情委實不足為外人道。再則,誰又能想到酒店會發生謀殺案呢?不過。更加沒有想到的是,父親居然會紐約!

    一向對什麼事都無動於衷的父親,竟然也會關心自己的生死?完全出乎意料。唐迦南除了有一種殘忍的快意之外,還有些羞恥感,因為自己居然有些感動。他為自己的感動感到難為情,堅守多年的情感長堤突然有了一個缺口。感情的cháo水洶湧而出,令他猝不及防。被封印多年的愛恨怨悔,已經芸娘發酵得變味、走樣、失去了彼此的本來面目。

    他的感覺五味雜陳,心頭涌動著許多無法言說的東西。臉上雖毫無表情。但溫柔的痛楚和殘酷的快意一起在他的心裡翻江倒海。整個行程里,他不是在裝睡,就是在裝酷,始終緘默不語。他覺得自己像是走過了一條極其漫長的旅途,萬分疲憊的抵達終點,卻忘記了行走的初衷。

    如果你要問,他和父親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答案是沒有。相反,他幼年的時候,是極仰慕、極尊敬父親的,倘若一定要尋找一個轉折點的話,那就是在母親去世的前幾天,他偶然在外面看見父親的車子,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女人。他追著車子喊爸爸,但爸爸沒聽到,開車走了。那件事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令他那麼傷心,連夜裡做夢都夢到爸爸不要他了。當然,後來他知道,那女人跟父親並無特殊關係,他卻在當時結結實實的傷心了好一陣子,甚至把母親的病故也歸結於父親的花心。

    母親去世時,他年僅六歲,一個漂亮的孤獨的小男孩。母親活著的時候身患疾病,比他更需要照顧,父親則永遠是公事第一,與助理相處的時間比家人還久。漸漸的,他長成一個乖戾頑劣的少年,常常依靠犯錯或惡作劇來博得關注,給工作繁忙的父親增添了許多麻煩,而調皮叛逆的孩子往往令家長更加不喜。於是他學會了自我寬慰,凡事裝得滿不在乎,久而久之居然真的養成了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輕浮模樣。

    總而言之,他和父親的問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學生年代,在選擇專業和學校的問題上,以及幾件重要的家事上,使他越發認識到父親的專制和冷血----父親曾將姑姑軟禁,並逼迫她移民海外,只因她的作風影響了唐家的聲譽,而他自己卻四處留情,搞出三個私生子,這實在大大顛覆了父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成年後的唐迦南,用全新的眼光,對這個曾經偉大完美的父親形象予以重估,終因參雜了太多太複雜的情感而失之客觀公允,不知不覺走到了對立面。十年過去了,他處理親情的手段絲毫不見長進,依舊是少年時的那一招,放蕩不羈的私生活。恣肆無度的奢侈揮霍,甚至於任性糙率地宣布訂婚。可惜,這些全都影響不到唐湛,他永遠是一副舒緩從容,極為淡定,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

    唐迦南最痛恨的,就是他的這種淡定。

    現在,唐湛終於不淡定了,聽到他失蹤的消息,第一時間親自飛來紐約,雖然他並沒有死,但他總算如願以償,可他為什麼會感覺到無限酸楚?

    他看向艙外那片蔚藍明淨的天空,一大團一大團的潔白流雲,慢慢變成絲絲裊裊的煙雲被拋在身後,往事自他的腦海風馳電掣一般飛掠而過。三十年,只如一瞬間。

    他似有所悟,忍不住輕輕側過頭,斜瞥了父親一眼。

    唐湛低垂著頭,微微下垂的嘴角,給人一種悲哀的意味。

    此刻他的心裡,確實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已經五十歲了,一個人所能經歷的絕大部分東西,他差不多都已經歷了。昔日的雄心豪情也漸漸熄了。他走過漫長時光,終於找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金錢,不是權勢地位,而是曾經被他忽略多年的家人和親情。他很願意為過去錯失的時光彌補,奈何兒子卻不領情。

    他記不清究竟哪本書上曾經說過:兒子是時間對男人許下的諾言,每個父親準保會發覺,他所珍視的一切在某一天會被認作是愚不可及的東西,而這世上太最愛的那個人總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思。

    他的兒子們似乎總也不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對他們的愛。他亦不過是像天下所有的父親那樣,想幫助兒子做正確的選擇,使他們在未來儘可能的少走彎路。

    他走過十幾年的漫長歲月,終於摸索出來的一點兒成果,一個成功商人的經商之道、成功法則,精準敏銳的判斷力、鑑賞力……所有這些,他好想傳授給子女----或許選擇的方式略有不妥,但他的愛心絲毫不減。然而他被認為太專制了,甚至是老了,過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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