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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36:28 作者: 沈滄眉
    打的旗號是約風萍逛街,說是中環街有家名店新進了貨,她想去看看,知道風萍對服裝有專業眼光,所以請她一起去給個參考。

    於是風萍就跟她一起去了。

    唐銘瑄一邊開車一邊問她:「你前幾天去哪裡了?」

    風萍道:「倫敦。」

    「是去旅遊嗎?」

    「不,是開會!」

    「開會?」唐銘瑄驚訝了,「你,你不是沒有工作的嗎?」

    「有的,只是工作時間比較自由。」

    「哦……」

    唐銘瑄第一回合得到了意外的答案,心裡有些沒底氣,但她受西方教育,不習慣再三追問別人的隱私,就到此為止了。

    稍後到了服裝店裡,在店員的熱情招呼之下,唐銘瑄試穿了巴黎設計師Mi插el的最新款春裝,一邊叫風萍也挑兩件試試。

    風萍笑著推辭,順手看了一下她的服裝標價,八萬多,不由得笑了笑,心想這衣服到了國內,價格都是要翻倍的。

    唐銘瑄還以為她是嫌貴,也有些納悶:難道她不是刷二哥的信用卡?

    再過一會兒,買好了衣服,便去隔壁的咖啡館喝茶,唐銘瑄忍不住了,直接問道:「有天晚上,我奶奶去找過你,你們都聊了什麼?」

    風萍想了想,道:「沒說幾句話,她給了我一張支票,叫我離開阿南,我沒答應……」

    這些都是唐銘瑄預料中的。

    「就這樣?沒有別的?」

    「沒有別的了,」風萍喝了一口紅茶,笑著反問道,「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沒什麼,」唐銘瑄也笑起來,「就是隨便聊聊嘛……」

    風萍也疑惑:難道唐銘瑄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唐湛沒有告訴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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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銘瑄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見風萍起疑,只好低頭喝茶。

    風萍其實也對唐家的事比較好奇,尤其是那三個私生子,但這或許是人家的忌諱,也不好直接問。

    於是兩個人倒認真喝起茶來。

    沉默頃刻,唐銘瑄忽然道:「二哥這一次的眼光不錯!」

    風萍一怔,然後微笑。

    她又道:「在他過去交往的所有女朋友當中,你最特別,你不討好任何人。」

    風萍笑道:「謝謝。」

    唐銘瑄微笑著,還要說什麼,目光忽然看向她的身後,神色略有訝異。風萍順著她的目光轉頭一看,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向她們走過來,正是安悅生。

    他三兩步跨上台階,來到桌子跟前,神色從容地對唐銘瑄點了點頭,然後對風萍微微一笑,道:「我剛才在樓上見客戶,看到你們也在,就過來打個招呼。」

    風萍毫無準備地忽然遇見他,一時沒什麼反應,只是笑了笑。

    唐銘瑄的眼光在他們身上回來掃了一下,然後看住安悅生,只見他臉龐清瘦略長,細長一雙鳳眼,盼顧間隱有一股流麗媚態,男身女相。再看風萍,臉上雖然微笑著,但眼神有些不對。

    她因為和風萍沒有共同語言,本來已經在肚裡尋找藉口,準備走人,現在反而勾起了好奇心,看住風萍問道:「這位先生是……?」

    風萍放下杯子,介紹道:「安悅生!」

    唐銘瑄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風萍繼續介紹唐銘瑄,道:「她是阿南的妹妹……」

    安悅生側頭對唐銘瑄微笑:「您好,唐小姐。」

    唐銘瑄非常矜持地點了點頭。

    安悅生又道:「很抱歉打擾你們!我想借用風小姐一點時間,不知道是否方便?」這後一句是對風萍說的。

    他說得這樣清楚直白,唐銘瑄只好帶著自己的好奇心先告辭了。直到車子駛出中環,她忽然就想起來了。

    安悅生。

    前一陣子,她們找人暗中調查風萍的時候,陸管家曾經提到過這個名字,說是給風萍送過花,難不成還有更深一層的關係?

    咖啡館裡,安悅生在唐銘瑄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看著風萍不說話。三年來,他無數次想像過的場景,現在真的身臨其境,他卻似乎忘記了開場白。

    風萍自從他送過花,也模糊地領略了他的意思。其實,她並不介意面對他,只是已經無話可說的兩個人,見面幹什麼呢?難道要一起追憶似水年華?雖然她也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分手後仍然做朋友的情侶,但她本人從頭至尾都沒有過這樣的念頭和打算。

    沉默好一會兒,安悅生才道:「我找過你。」

    風萍笑笑,道:「我知道,我看到報紙的上尋人啟示了。」

    「無論如何,無論我有什麼錯,你也不應該像那樣一走了之,你的那種行為,真的很不道德……」

    「我知道。我很抱歉。」

    安悅生聞言又沉默了。

    她的這種態度令他有些驚訝,既不對他解釋,也不為自己辯解,她真的不一樣了。以前他說她兩句,她不是覺得委屈,就是急著解釋,現在這樣淡定……他輕微地咳嗽一聲,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是怎麼樣?」

    「呵呵……」安悅生輕笑兩聲,他其實也記不太清楚以前的事,不過是因為風萍對他的態度變了,心裡有點失落,便不由自主地提起從前。

    「你現在成熟了很多……」

    「一歲年齡一歲心嘛!」

    風萍微笑,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早已經涼了,既苦又澀。

    她也不由得在腦海里回想從前,自己是什麼樣的?可那記憶已經落在水裡,向前流過去,水波晃蕩得太厲害,看不清楚。曾經她以為,他不愛她,就是這世上最悲哀的事了。後來她發現她也不愛他了,這才是這世上最悲哀的事。

    安悅生見她坐在對面,微微垂了眼皮,嘴角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神色雍容悠遠。時間仿若格外厚待她,歲月在她身上浮光掠影般揮灑而過,幾乎沒有留下痕跡,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時光雕琢出來的深婉雅致。

    他忍不住在心裡暗自感慨:這樣一個人,他當年怎麼捨得放棄的?他簡直要佩服起自己來。

    「這幾年,你一直都在聖罌嗎?」

    「不是。」風萍說完停頓一會兒,見他沒有說話,又補充一句道,「國內外都走了走,去年回來的。」

    「有多久了?」

    「差不多大半年吧。」

    「我在報上看到你的照片,你跟唐迦南的訂婚照……」安悅生略頓一下,尷尬地笑了笑,道,「老實說,我當時真有點吃驚。」

    「呵!」風萍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道,「實際上,我自己也很吃驚。」

    她是指自己一時頭腦發熱地答應唐迦南的求婚,把一個原本可以搪塞過去的玩笑搞得這麼大,看起來還有繼續搞下去的趨勢。安悅生誤以為是她說的是那種跨入豪門的夢幻感,當下十分理解的點點頭。

    「我替你高興。」

    「謝謝!我也替你高興,」風萍誠懇地看著他,「真的,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施展的空間,我知道你那時候很苦悶,很痛苦,現在你終於成功了,我真心為你高興。」

    安悅生再沒有料到她會說這番話,心裡完全沒有準備,一時百感交集,竟忍不住有些泛酸,連忙將頭轉向窗外。她原來是知道的,他一直以為她漠不關心。那時的他正處於人生痛苦的蛻變期,理想和熱情被冰冷的現實日漸磨滅,正由一個純真少年向庸俗成人過渡,一步步學著向社會妥協,那時的他是連自己也極度討厭的,也不具備承擔一個家庭的能力,不是他不愛她,而是他們沒有相逢在正確的時間。

    他沒有講話,風萍也只是靜靜看著杯子裡的茶,已經徹底冷了,呈現一種艱澀的鐵鏽色,光是看著都能感覺到嘴裡微泛苦味。

    兩個人都沉默著。安悅生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對風萍道:「我去接個電話……」

    風萍點點頭。

    安悅生便走到一邊去講電話,稍後回來表示:「不好意思,公司有點事情,我必須趕過去處理一下……」

    「好的。」

    安悅生卻還不走,問道:「我想再見你一次,可以嗎?」

    風萍略怔,然後笑了笑。他又道:「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

    風萍點頭道:「好的,我正好也有話要和你說。」

    安悅生遞過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

    「好的。」

    「那我先走了。」

    風萍再次點頭,安悅生走後,她在沙發里獨自坐了一會兒,聽完一首清柔優美的小提琴曲,方才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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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環街是聖罌的中心地段,距離時光酒店只有兩站路,她看一下手錶,下午四點多,還有一些時間,便決定過去看看。因為剛剛見過舊情人,心裡還是很有些惆悵的。過去的歲月,不論好或不好,快樂或痛苦,一旦當它在回憶里復活,記憶往往會自動剪接,時光的距離也會為它們打上柔和的光芒,最後留下的那部分,就像老舊的明信片上的風景,看起來很美,但多少有點兒不著邊際。

    她一路滿懷惆悵地到了時光,沒想到方君浩也回來了,倒是意外之喜。一陣寒暄之後,他興致勃勃給她看自己的攝影作品。

    風萍翻看下來,沒有發現什麼特別震撼的圖片,當下很不客氣地提出疑問:「君浩,你會不會把對攝影的興趣誤當作自己的特長?」

    「什麼?」方君浩皺起眉毛。

    「就像寫作一樣,有些人以為自己喜歡寫作,就一定能夠寫好文章,你會不會也一樣,誤把自己的興趣愛好當作是天賦,以為自己喜歡,就一定能夠拍出好的作品……」

    「風----萍!」方君浩忍無可忍,一把奪過他的精美圖冊,吼道,「你自己品味低俗,沒有藝術眼光,還來質疑我的專業性!你太……太侮辱人了……」

    他很沒風度地下起逐客令:「你,你出去,快走快走。」

    風萍拍拍手,道:「好啊,我現在就去方老伯說,你根本沒有攝影天賦,還是比較適合做酒店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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