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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8:18 作者: 緒慈
    《糙莓戀愛日記(年年春系列)》作者:緒慈【完結】

    文案:

    我的妻子婉婉在兩年前去世,她留給我一個可愛的女兒──奈奈,在我的記憶里,我們是相愛且幸福的家庭,突然,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我面前,打亂了我的生活。

    我知道自己曾經生過一種病:DID。「醫生」告訴我,痊癒後將會失去部分記憶,它們可能永遠回不來,

    不過我並不在意那些被遺忘的往事,因為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我是一個全新的、完整的自己。

    而這個對過去的我極為熟悉的男人,就是被拋棄在過去之中,失落的那份記憶……

    【

    第一章

    日本

    早上六點整,連鬧鐘都還來不及響,門外便有人按起門鈴。

    一聲又一聲,很有耐心地持續不停。我從棉被窩中探出頭,呻吟地嘆了口氣,將女兒奈奈的小短腿由身上抓下,無奈地爬起身來,替她蓋好被子,拿起床邊的眼鏡戴上,跟著披上厚外套連忙趕去開門。

    門外站的的婦人精神熠熠地,兩眼炯炯有神,斑白的發俐落晚成髻,抿著的唇看來就是不容人討價還價的樣子。

    「媽,今天這麼早啊!」我打了個呵欠,從玄關讓開,好讓她能進到房子裡來。

    「奈奈呢?」良智直接走進廚房,把帶來的早餐溫熱。

    「奈奈還在睡。」我又打了個呵欠。

    「去把她叫起來,睡到這麼晚,太陽都出來了還不醒怎麼可以。」良智把飯菜端上桌,跟著數落她的女婿我。「奈奈生活習慣這麼糟,全都是你寵壞的。」

    「媽,現在才六點多。」

    良智是我老婆婉婉的媽,婉婉還在世的時候,良智和我們一家其實沒什麼來往,良智一直不喜歡我這個女婿,從小她就不喜歡我了。

    兩年前婉婉過世以後,良智開始千方百計地想將婉婉唯一的女兒帶回她身邊,我為了這個跟良智吵過許多遍。雖然一個大男人帶著小孩很不方便,加上奈余又很皮,不過我始終告訴良智我可以勝任這個工作,何況如今奈奈也平安長到八歲。

    「唉!」伸伸懶腰打個呵欠,我回房去把寶貝女兒搖醒。

    「林奈。」用腳推了推她,但小傢伙卻更縮進棉被裡去。

    「幹嘛啦……」奈奈不滿地說著。

    「巫婆來了喔,妳還不趕快起床!」我又推推她,當然還是用腳。

    「人家要睡覺。」奈奈根本不想起來。

    也是,明明我們星期假日都會睡到十點的,但只要良智媽一來,就會把原本的步調弄得一團糟。

    「奈奈,快起床。」良智從廚房那裡喊了一聲。

    棉被裡的奈奈嚇得坐起來,臉色蒼白。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惡魔般的阿嬤。

    「可憐的奈奈。」我摸摸女兒的頭,把她抱到客廳,讓她在榻榻米上坐下。

    良智將醃醬瓜和白飯端上桌,還煮了些味噌湯。奈奈哀怨地看著我,我擰了她的蘋果臉一把,拿著梳子替她把因為自然卷而凌亂糾結的頭髮梳好。

    順手再替她綁上辮子。

    「我之前的提議你考慮得怎樣了?」良智正襟危坐,一股凜然氣勢簡直就是天威不可犯。

    雖然她如此專橫,但我還沒向她示弱過。

    「我問過奈奈了,奈奈說她想跟爸爸住在一起。」我搔了搔女兒的下巴,她癢得笑出聲,不小心把醬菜掉到衣服上。

    良智立刻把醬菜拾到桌子上,用濕布將奈奈衣服上的痕跡擦掉。

    「奈奈是婉婉的女兒,也是我唯一的孫女。把她接回家來是我唯一的心愿。你還年輕,大可續弦繼續過你的生活,奈奈不適合跟你一起住,一個大男人帶個小孩,怎麼都不妥當。」良智如此堅持。

    「但奈奈也是我唯一的女兒,媽,沒有奶奶搶著養孫女的事情。或許等我哪天死了,奈奈再來拜託妳照顧。」

    「你還不夠資格當人家的爸爸,怎麼教小孩都不會。」良智說。

    我覺得自己被刺了一下,胸口悶痛,面部表情跟著僵硬,差點裝不出好女婿對待岳母該有的和顏悅色。良智說話總是不留情。「媽,我有好好教她。」

    飯桌上的奈奈不理會她爸和奶奶言語間的針鋒相對,飯扒得滿桌都是,菜也掉了一堆。

    「我再問你一次。」良智又開口。

    但這次我沒等她說完就插嘴:「我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奈奈是婉婉留給我的,您還是打消主意吧!」

    良智冷冷地看著我,有那麼一時半刻,我感受得到她眼裡的怒意。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她如此執意想把奈奈帶離我身邊,而且又一副正義凜然好象我會虐待奈奈不給她飯吃似的。

    良智狠狠地拍桌站起,拎著皮包往玄關走去。我立刻跟向前,替她開門。

    臨走時,她回頭看我一眼。「不要逼我跟你打官司爭取奈奈的扶養權。」

    我著眼回望她:「我是奈奈的爸爸,妳覺得這場官司打得贏我嗎?」

    「哼,是嗎?」即便我這麼回答,良智還是沒有退縮跡象。

    「我說的不對嗎?」我問良智。

    「下個禮拜我會再過來。」良智留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送了!」我朝她背後喊著。老實講我也不想送她。

    「巫婆走了耶──」拿著碗筷的奈奈跟著探出頭來,目送她阿嬤離去的身影。

    「對啊!」

    「好恐怖、好恐怖!」奈奈縮縮脖子,躲回房裡去。

    我關上門整理了一下杯盤狼藉的桌面,奈奈把飯粒吃得整桌都是,榻榻米上也掉了一堆。突然間我想起良智的話,我真的很不會教女兒嗎?

    「爸爸,你昨天說我們今天要去哪裡玩?」奈奈很快把睡衣換下,穿好她的日常服。

    「豪斯登堡。」我告訴她一個響亮的名字。

    「耶──耶──耶──」小傢伙快樂得在榻榻米上面跳來跳去。「豪斯登堡──豪斯登堡──」

    我看著奈奈的模樣。我的女兒過得很快樂啊!所以我還是決定不去理會良智的無理取鬧。

    *  *  *

    連續假期頭一天,原本應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但托岳母良智的福,我跟奈奈一大早就被吵醒,也買到本來以為會沒位置的車票。

    十月未的天不知為什麼又熱了起來。奈奈穿著粉紅色的碎花長裙,頭頂著小糙帽拿個小竹籃,有些無聊地站在月台邊等電車。

    我在旁邊打開出門前自己做的便當,良智媽煮的早餐是給她寶貝孫子吃的,我沒那個福氣跟女兒一起分享她的愛心餐點。

    電車進站了,廣播響起。

    「爸爸,車來了!」小傢伙跳啊跳地,催促著我。

    我朝她揮了揮手,要她耐心等我一會兒。

    不遠處一群年輕人下車,嘩啦啦的台語夾雜國語令人側目。台灣來的旅客嗎?我悄悄瞄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當下的便當比較重要。

    「對不起……請問一下西口要怎麼走……我們想到這間飯店去……」

    耳邊傳來破破的日文,我又抬頭看了眼。那群台灣人很明顯地抓了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日本人問路,歐吉桑有些窘地猛搖手,但是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只能頻頻晃動已經沒什麼頭髮的腦袋瓜子。

    真是何苦為難老人家。我吃完最後一塊排骨蘇後,將紙餐盒扔進垃圾桶,跟著走過去看了他們的地圖一眼。

    「從這裡走上去。」我指了個方向對他們說,「然後再住右邊走大概十五分鐘,就會到你們的飯店了。」

    幾個台灣年輕人高興地笑了起來,連忙對我道謝。

    「先生你也是台灣人嗎?」他們問著我。

    「我要搭車了,掰掰!」禮貌性地朝他們微笑,我也不想多說些什麼。咱們又不熟,他鄉遇故知這種事情弄不好,只會惹得一身麻煩。

    轉身要回到我親愛女兒的懷抱里時,突然一隻手緊緊地搭在我臂上。

    我疑惑地回頭。

    是個有著滿頭亂髮的年輕人,他削瘦的身材裹在深黑色的衣服里,帶著深色墨鏡的瓜子臉有些憔悴頹廢。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幹什麼?」我扯動自己的手臂。

    那個年輕人不說話。

    我不悅地皺起眉頭,在沒經過我的同意之下,這個人怎麼可以如此無禮地抓住我的手。「請你放開!」我對他說。

    然後,電車緩緩地開走。

    暴跳如雷的奈奈沖了過來。

    「爸爸,你在幹嘛啦!電車跑掉了!」她狠狠地搥我屁股一拳。

    「年輕人!」我想掙脫開他的桎梏,但他力道用得十分大,我這才發現他手指居然深陷入我手臂的肌肉里,令我動彈不得。

    「嘖!」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一把火升了起來,我握緊拳頭,就往那個人的肩膀打去。

    那名年輕人痛得鬆開手,跌坐在地上。

    「莫名其妙……」我睨了地上的那個人一眼。

    「林常滿!」跌坐在髒污月台上的年輕人仰起了頭,脫口而出我的台灣菜市場名。「林常滿!」他喊了兩次。

    這讓我十分吃驚。「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爸爸你討厭啦,電車開走了!」奈奈一直搥著我的屁股。

    「奈奈別打了,爸爸屁股會被妳揍到烏青啦!」我連忙低頭喝止不知道節制力道的小傢伙。

    「為什麼你會有女兒?」年輕人扯著嘴唇,表情極為痛苦地問著。

    「我老婆生出來,所以就有女兒。」不打算理會他,我牽著奈奈的手就要離開。「今天遇到兩個瘋子,真是糟糕的出遊日。」一個是良智,一個是這傢伙。

    「你這八年去哪裡了?」他在地上吼著,突然間又爬起來往我這裡沖。

    我趕緊抱住奈奈往後頭退。「你想幹嘛?」

    奈奈眼睛瞪得大大的。「爸爸,那個哥哥哭了,你把人家打哭了!」

    「爸爸不是故意的。」我對奈奈解釋。

    「可是他哭了。」奈奈皺著眉頭。「這樣不好,你亂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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