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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8:12 作者: 緒慈
「等等!」魏翔抓住我的肩膀。
「拜託你放開我。」我急得都快跳腳了。
他受傷地沈了雙眼。「帶我一起去,有事的話我也可以幫你。」
「不用。」我連忙下樓。
「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是不是上過床就可以隨便扔開?」他在樓梯間低吼。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下才說:「我和我妹妹之間的事情很複雜,所以才不讓你跟去,你明白嗎?
「我得跟你一起去。」魏翔堅持。「因為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再回來。」
他的神情讓我不忍,我的確不能這樣丟下他,那會令他很難受。「那就走吧!」掙扎過後,我朝他伸出手。
他飛快奔下樓來,緊緊抱住我。
當我們跨上摩托車奔馳到馬路上的時候,他在我耳邊喊著:「就算知道你以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風呼嘯著,從耳邊而過。
「我喜歡你,無論怎樣都喜歡你。」魏翔用堅定的聲音對我承諾。
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經是下午兩點的事,我帶著魏翔來到居住的十三樓,打開一道又一道的鎖,而後發現門被從裡頭拴住了。
我按起電鈴。「婉婉,是我,幫我開門。」
屋裡傳來細碎的聲音,門栓輕輕地被拉開,而後鐵門開啟,我眼前映入一張憔悴消瘦的臉蛋,那張臉沒有以往的開朗笑容,只有慘灰的顏色。
「哥……」婉婉的眼淚從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掉了下來。
「我帶我朋友來。」我和魏翔進了屋裡,魏翔關上大門,接著往四周看了看,便進去我房間,然後把門帶上。他留下我和婉婉獨自相處,不希望因為有外人在場而讓我們兩人難堪。
婉婉靜了下來,擰著張面紙,輕輕地啜泣。我們兩個人雖然感情很好,但她離我離得很遠,我們彼此都不喜歡和別人有親密碰觸。這是小時候經歷的影響,對人的排拒。
「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我的腦袋現在清醒得不得了。糙莓出來陪伴我,當然,婉婉並不知道她的事,更不知道我的病。
「我從開始就覺得媽媽跟他和好是錯誤。」婉婉擦著眼淚。「但他住進我們家,看來那么正常……就像……就像以前一樣,是個嚴肅不多話的父親。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趁著半夜去我房間強暴我,他還跟媽媽說我是跟別人鬼混才懷孕。他甚至強迫我去墮胎。」
「你慢慢說。」我靜靜聽著,糙莓卻哭了出來。她和婉婉都遇過相同的事--被強暴。
只是糙莓比較幸運,因為他不會因為那個混帳男人而懷孕。
「媽媽知道他又故態復萌,所以把他趕出去,但他不停地回來騷擾我們,說我污衊她,我是賤女人生的賤胚子,他絕對要把我肚子裡的孩子拿掉。他開始跟蹤我,砸毀我們的料理店,我很害怕就逃到你這裡來,但他還是找到了我。」婉婉抬起頭來,看著我。「哥,怎麼辦?我覺得我快發瘋了。」
「沒事的。」我安慰她。「你待在這裡住幾天,有我陪你,他沒辦法傷到你。」
婉婉顫抖著。「可是他會不斷地來找我們,我們永遠擺脫不了他。」
「我泡杯熱茶給你喝,暫時別去相心那些事。」我走到廚房去沖咖啡,發現自己拿著杯子的手不停打顫,佐彌的冷靜多少給了我一點力量,然而糙莓的悲傷卻不停衝擊著我的內心。
『殺了他!如果兔子在的話,絕對可以殺了他!』從聽見婉婉的遭遇起,我的心裡就開始浮現這些想法。『如果兔子還在就好了,融合是錯誤的。』
『殺了他我們也要坐牢。』糙莓對我說。『我才不要下半輩子都在全是男人的牢房裡度過!』
『我們有多重人格,是精神病患,殺人不會有罪。只要等他來,然後拿刀子往他心臟刺去……』
『阿滿你清醒一點!』糙莓尖叫起來,她感受到我的認真。
『我很清醒。他強暴我們,還讓婉婉有了小孩。為什麼那種人可以繼續活下去?而我們卻得不停地痛苦。』我壓著顫抖不已的手沖泡咖啡。
往陽台的方向看去,天空那麼藍,太陽那麼耀眼,但心裡的巨大傷口卻依舊存在,幷沒有因為這些日子所得到的快樂而消失。
擁有兔子的力量和佐彌的冷靜,我應該可以很順利地結束他的生命。
我這樣想著。
我在咖啡里加了一顆安眠藥,讓婉婉喝下。
婉婉睡著以後,我扶她進到房間裡,然後把魏翔帶了出來,兩個人坐在客廳的木頭地板上,電視轉得小小聲。
完全黑暗的客廳里我和他停止說話,整間寂靜房子幾乎只有屏幕閃爍的光芒在提醒,這裡是個叫作家的地方,它的功能是提供溫暖。
凌晨兩點半,我無法成眠,魏翔也是。
稍早我和他已經沉默了好段時間,從婉婉安靜下來開始,就沒和他說過話。不,應該是從更早已前就沒和他講話了。
我的壓力很大,因為那個惡魔般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跑來,心情因此無法平靜,我想我的臉色連帶肯定也很難看,而魏翔不應該受到我如此的對待。
咕嚕的一陣聲響打破彼此間的沉默,魏翔不好意思地抱著肚子從地上坐起來。
「肚子餓了?」我笑著問他。
他嘖了一聲。「這個聲音真是太破壞氣氛了。」
「你從中午以後就都沒吃過東西,會餓也正常。」
「你也是啊!」他提醒我。
「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好了。」我爬起身走向廚房,翻了翻,只看見兩顆爛在冰箱裡的蕃茄。
將西紅柿拿出來丟掉,很可惜地幷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煮的食材,冷藏庫里只剩下一堆佐彌當時買的海尼根。
我走了回來。「樓下有便利商店,我去買些簡單的東西好了。我肚子也挺餓的。」
「我幫你下去買?」他說。
「不用了,就在對面街而已,我帶鑰匙下去,如果有人按門鈴的話,千萬不要開門。」我掏了淘口袋裡的錢,發覺還有幾百塊,應該夠用了。
「是怕我被大野狼吃掉嗎?」魏翔說。
「是啊、是啊!」我笑著打開門,仔細上鎖之後,搭電梯下樓。
忘了帶外套下來了,冬天夜裡的風寒冷而強勁,我跨出大門後打了個哆嗦,凍到頭皮都發麻了起來。穿越沒有車輛的馬路,進便利商店隨便買了些吃的加熱微波後,沒做停留就往住所回去。
便利商店的自動門打開,店員謝謝光臨聲音響起,馬路的那頭,突然出現魏翔拿著外套的身影。
我沖了回去。「你怎麼下來了?」喘吁吁地跑到他身旁,我問。
「我看天氣很冷,你又穿得很薄,就幫你拿外套下來。」魏翔搔了搔頭髮。「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買好了。」他把外套蓋在我身上。
「我就說很近啊!在對面而已。」我拿了個熱包子給他。
魏翔聳了聳肩,拿出塑膠袋裡的包子就咬下去,看來真的很餓的模樣。
「好燙!」他叫了一聲。
風呼嘯吹過的街上冷冷清清,我眼角餘光瞥見似乎有個人正朝我們看來。心中一凜,那身材樣貌,好像是印象中離開養父前他的模樣。那個人走到馬路上,似乎正在等計程車。
我覺得我的身體僵住了,原本想給魏翔的微笑也給不出來。
魏翔由我的視線往那處看去,接著拉住我,便往大廈裡頭走去。「是他嗎?」他問。「那個傢伙?」
我看了許久,後來才機械式地搖了搖頭。「不是,我認錯人了。」那只是個半夜攔計程車的路人。
迅速回到了家裡,我把滿袋的食物放在桌上,雙腳發軟跪坐在地,魏翔幫忙將大門門鎖一一拴上,蹲在我身旁看我。
「不要緊吧?」他用衣袖擦掉我額頭上的冷汗。
『這樣不行、絕對不行。這種生活不能繼續過下去。』我在心裡喃喃念著。只不過是一個相似的身影便讓我如此畏懼,這樣我根本沒辦法安心過往後的生活。
『殺了他!』這個念頭又再度冒起。
連續兩天,我們躲在屋子裡足不出戶,餓了就買便利商店的食物來吃,吃下去的東西完全嘗不出味道,仿佛舌頭上的味蕾都失去功用,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全都相同,食物變得不再美好,它只有提供熱能以免我們之中誰不支倒地的功能。
我和魏翔拿了條被子睡在客廳木板地上,唯一的房間讓給了婉婉。
她比我們還需要隱私,但白天時她總會出來和我們在一起,她畏懼自己獨自處在一個空間裡。
「要不要熱奶茶?」我問婉婉。
沙發上的她睜著空洞的雙眼抬頭望我。「我們在等待死亡嗎?」她突然這麼說,而後落下眼淚。「要怎麼做,才能永遠遠離他?」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直接到廚房去沖奶茶。
只是心裡的答案,早存在許久。
糙莓走了出來。『為什麼你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她問。
我也沒有回答。
突然,門鈴聲響起。我打翻盛滿熱茶的杯子,婉婉在沙發上瑟縮成一團。
叮咚叮咚的聲音不停持續,似乎早已篤定裡頭有人一般。
將翻倒的奶茶擦了擦,我走到魏翔身旁,推著他進去我房裡。
對他說道:「等會兒別出來。」
他看了我一眼,雖然很不放心,但仍是勉強自己點下頭。
「我去開門。」確認魏翔會安全待在裡頭後,我對婉婉說,而後走到玄關去開了鎖。
「哥,不要!」婉婉低聲喊著。
「我們總要面對他。」當門被打開,我見到外頭的那個中年男人--我的養父。
養父的頭髮斑白成了灰色,嚴峻的臉上兩道眉毛擰著,他穿著十分體面的西裝,就像出自良好教養家庭的父親,總是不苟言笑,只會監控子女長成他所要模樣的那種傳統型嚴父角色。
「婉婉呢?」他開口問我,言詞中有他當父親的威嚴。
「在裡面。」我仍是害怕他的,即便多麼想殺掉他。
「走開。」當他這麼說,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讓出一條路給他進來。
養父的視線環視屋內一周,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這么小的公寓,簡陋得不得了,看來你過得也不好。」
『拜你所賜。』我在心中說著。『我一輩子都好不起來。』
「如果你當初肯留下來,現在哪會住這種爛房子。」養父冷哼了一聲,而後看向婉婉。「還有你,真不知道你媽是怎麼教你的,幾天幾夜不回家,趕快給我過來,別在這裡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