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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8:12 作者: 緒慈
「糙……糙蝦好了……大哥喜歡吃糙蝦。」我差點被他嚇死。
「大哥啊……」他盯著手裡的兩隻蝦子喃喃念著,跟著轉過頭跟魚攤的老闆說:「老闆給我兩斤泰國蝦。」
「我不是說糙蝦嗎?」我想魏翔大概聽錯了。「大哥不吃泰國蝦。」
「吃醋啦、吃醋啦!」糙莓的聲音突然響起,咯咯笑個不停。「這小子在吃大哥的醋。」
「咦?」我瞪大眼看著魏翔。
「那裡有青椒,我要買青椒。」魏翔指著不遠處的蔬菜攤。
魏翔從我面前走過去,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看不見糙莓所謂的吃醋。
「你想太多。」我說。
「阿滿你是世界上最遲鈍的人。」糙莓回答。「笨蛋一個。」
「啤酒?」魏翔不知道從哪裡扛來一箱海尼根。
「未成年不能喝酒。」我很認真地告訴他。
他又將啤酒扛回去還店家。
當魏翔走時,我看著他的背影發呆,魏翔轉身回來,我連忙將視線移開。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的雙眼失去自主追著魏翔打轉,那或許是佐彌的雙眼,佐彌最愛盯著魏翔的屁股瞧。於是我將責任推給佐彌,挖了一簍的沙,狠狠埋葬心裡呼之欲出的答案。
當我們兩個買好烤肉用的材料回到老家時,天色已經晚了。
大哥和三弟正蹲在門口的院子裡,忙著為火爐生火。家裡的火爐是很小很小的時候用過的,像水泥一樣的圓形,裡頭放木炭燒紅,上頭再架起鐵絲網。
我的車才停下來,大哥朝著我們大喊。
「你是烏龜嗎?我快餓扁了。」大哥一臉不滿地走過來,接過我手上的重物。他看了魏翔一眼,被魏翔嚇到。「翔仔,你臉怎麼毀容了。」
魏翔聳廠聳肩。「啊就走路不小心,從我家的三樓摔到一樓去。」
「騙肖,你以為我沒去過你家嗎?」大哥壓根不信。「二樓的樓梯在另外一邊,怎麼滾都滾不到那裡去。」
大哥接著搭著我的肩,在魏翔的視線之下,把我拉到旁邊去。
「兔子打的對不對?」大哥一直都知道我的病,三年前他第一次發現其它人存在時,就立刻勸我去看醫生。因為大哥,所以我才能慢慢地恢復。
「是意外。」我嘆了口氣說。
院子裡木炭燒得紅通通,進屋裡和爸媽問好後,我就出來幫忙烤肉。魏翔拿來小凳子,我們四個圍在火爐邊,三弟遞給我和魏翔冰涼的啤酒,魏翔直接開了就喝,像灌白開水一樣-口喝掉了半瓶。
我想啤酒是三弟拿的,也不好意思跟他說別給小孩酒喝。
「大哥你寒假放到什麼時候?」我用夾子翻著肉片,將烤熱的部分分別放到他們的免洗盤中。
「還兩個禮拜。」大哥看著泰國蝦皺眉頭,立刻將海鮮撥到旁邊,只吃肉片。
「等阿貴明天回台灣後我也得走了,這次不能留大久。」我跟大哥聊了聊家常,一回頭,卻見魏翔不停戳著半截綠色青椒,喝完的啤酒罐被扔到一邊小垃圾桶里。
三弟又遞了一罐新的給魏翔。
我在蝦子上抹鹽繼續烤。等蝦子熟了以後,夾到了魏翔的盤子裡面。
「謝謝。」他朝我點了點頭。
「別喝太多酒。」我發覺魏翔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怪。
「好。」他立刻把啤酒放到地上。
老家的院子有些空曠,一抬頭就能看見滿天星空。阿爸在屋裡看著電視,沒興趣和我們這些小孩圍著烤肉,媽媽則走了出來,又走了進去。
她不時地朝著我笑,卻也不靠過來。她的精神有些異常,我很小就知道了。我們家是典型的農村家庭,阿爸很窮,娶了個不要求聘金的老婆,我們根本沒見過媽媽的娘家親戚,唯一算得上的,大概就是我的養父。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們四兄弟就要幫忙分擔家務,照顧家裡。大哥最會念書,不過阿爸老說念書沒用,大哥只要念書不幫忙做事就會被阿爸打到滿地爬;我負責一些簡單家務和三餐;三弟阿富會幫我的忙;四弟阿貴,也就是魏翔姊姊結婚的對象,他最小,整天就兜著媽媽轉,盡責地看好媽媽別讓她走丟。
小時候好像過得很苦,卻很幸福。
後來,養父來探視媽媽,他看中了我,將我帶離這個家。養父帶我一起去日本,那時他在間頗有名的餐廳當廚師,他的老婆和女兒都認為他是個正直嚴峻的父親。
但他常在周末的晚上把睡夢中的我抱起來,開著他的車,去某個地方,那裡有許多和他興趣相同的男人,他們把我當狗一樣的對待。
俊來養母發現了,便帶著自己的女兒離開。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看著我的眼神有多麼冷漠,我向她求救,她卻說我噁心,要求我不要碰到她。
佐彌是那時候出來的。他瘋狂渴望被撫摸,希望在身體接觸中得到慰藉。但無論他怎麼和男人上床,我們的心都是空的。
養母冰冷的目光把我們的心燒出了一個大洞,任何東西都填滿不了,佐彌永遠無法在空虛的性行為中,得到他所想要的溫暖。
我的目光垂下,不再注視火爐上的食物。
魏翔輕輕地拿起我手中的夾子,然後我感覺自己慢慢退回房間裡,糙莓代替我出現。
「大哥。」她睜著圓潤的雙眼,笑眯眯地看著她的偶像。
「乖。」大哥摸摸她的頭。
糙莓話匣子一開,就和大哥天南地北地聊,我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維持著沉默。
魏翔嘖了一聲。
我很不喜歡回家,因為一踏進這個院子,就會想起很多事。
但醫生說我必須接受自己,曾經發生的事並不可能因我一味否認而不存在。我得接受,而後淡忘。或許未來哪天記憶突然回來,但那時回憶就已傷害不了我。
我曾經經歷過一切痛苦,但我走過來,也活下來了。
糙莓和大哥不知道聊了多久,我突然聽到魏翔的聲音。
「好痛。」是魏翔發出的。
我立刻回過神來,將糙莓擠了出去。「怎麼了?」我問。
單莓「唉呦」了一聲,氣得在角落跺腳。「阿滿你好討厭,人家正在跟大哥說話耶!」
「蝦子殼彈到眼睛裡面去。」魏翔眉頭皺得死緊,眼睛睜也睜不開。
「帶他到廚房去沖眼睛。」大哥說。
我拉著魏翔的手,扶著看不見路的他一步一步往旁邊的廚房走去。「慢慢來,小心一點。」
他在我的牽引之下來到洗碗槽前,我把他的頭按低讓他側著臉,接著打開水龍頭,輕輕將他眼皮撥開,讓水柱沖刷眼睛裡的異物。
過了好一下子,魏翔從水籠頭底下栘開,他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轉動了幾圈。
「還有東西卡在裡面嗎?」
「好像沒了。不過還是有點痛。」他用力閉了幾下,再張開來。
「你蹲下來我看看。」
「思。」他彎下腰。
我撥開他的下眼瞼,叮囑自己得小心些,別弄傷他。檢查了一下,他的眼睛下面布滿了紅絲,但看不見蝦子殼的碎片。
「應該衝掉了。如果還很痛的話,我載你去看醫生。」魏翔的頭髮被水沖濕了,我順手伸過去幫他擰乾,而他的衣服也濕了一人片。
魏翔抓住我的手腕,接著靠了過來,將嘴唇貼近我,突然吻住了我。
我嚇了一跳,因為大家都在外頭,如果有人闖進來看到可會很糟。
我連忙將魏翔推開,他的唇離開了我一些,而後又貼了回來。
第二次的吻更加強硬,他的舌頭像蛇一樣滑溜,肆無忌憚地在我口腔里舔弄摩擦,他的手接著伸進了我褲襠里,隔著內褲開始撫弄我。
這實在太過份了,我的憤怒夾雜恐懼,從心底涌了上來,在他的舌滑入我舌根下撥動時,狠狠地合上牙齒,咬下去。
魏翔立刻推開我,搗著他的嘴,彎下腰往後退去。他跌坐在廚房的水泥地上,低頭不語。
看到他受傷的神情,我的腦袋突然又清醒了過來。
我做了什麼?我生氣了?我咬了他?我怎麼會咬他?
我立刻明白那是從兔子身上接收過來的憤怒,而我幷未學習到如何控制我的憤怒,所以硬對我強來的魏翔因此遭殃。
我走到他身邊,慢慢地蹲下與他同高。他搗著嘴不看我,不僅舌頭受傷,連心也受傷了。
我想起糙莓所說的嫉妒。
我和大哥走得太近,在魏翔面前提起太多次大哥的名字。他因而不安,卻不知該如何告訴我,所以選擇可以接觸到我的方式想讓我了解他對我的感覺,而我居然傷害了他。
「對不起。」我扭著衣服的下擺,不知該如何是好。
魏翔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
或許他是因為傷口太痛了才說不出話來,我記得我那次被他重創的時候,也是痛了許久。
「我……我……」想開口,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這樣讓我很緊張,我不習慣這樣的事情。」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魏翔開口,而後眼睛紅了。「你不是佐彌,你不會喜歡和一個男人做愛。但我卻一直強迫你。」
他眼睛裡的霧氣讓我呆住,我無法向魏翔解釋我對他的感覺,我又不是同性戀,一切的情況都是佐彌引起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唉呀,阿翔你怎麼哭了?」暌違已久的佐彌突然露臉。「阿滿你這個沒心肝的,到底對他怎麼了?」
我遁逃回自己的房間裡。
「算了別理他,讓大哥哥來安慰你吧!」佐彌在魏翔臉頰上親了一口。
啾的那聲聽起來很yín,這會讓我很擔心接下來的發展。
我應該要撐下去的,只是實在處理不來這種情形,所以還是選擇將魏翔交給佐彌,不再露臉。
「唉、唉、唉!」糙莓不停地嘆氣
第六章
○月○日。天氣陰。
……分裂性身份錯亂,簡稱DID,是解離症的一種。這種病以前又被稱為多重人格錯亂。我實在很不想訂正阿滿的錯誤,不過他老是跟人家講人格分裂、人格分裂的,聽起來就很菜市場。
我們是解離性身份病患啊阿滿,拜託你專業一點,走高格調啦……
糙莓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發覺大家都在客廳里。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家,糙莓正跟佐彌談話,見到我出現,便把我拉了過去。
「你今天真的很過份。」糙莓劈頭就說:「先是在魏翔面前說你就要回去,後來還躲起來,害魏翔傷心得要命。不過最可惡的是,人家在跟大哥聊天你又冒出來把人家推走。到底想幹嘛啦你,討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