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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8:12 作者: 緒慈
「啊、那個……」這真的好難回答。佐彌雖然不是我,但也是我。收拾他搞出的爛攤子我已經習慣了,但這種事還是第一次。
「喂!」他喊了我一聲。
「蛤?」我嚇了一跳。
「這牌子的豆腐辱哪裡買的?」他低下頭看著那盤空空如也的小盤子,上面原本放了五塊豆腐辱。
「啊,那是我自己做的。買不到。」我這樣跟他講,也很高興他帶開了話題。
「噢!」他的表情有些失落,筷子不停地戳著那個空盤。
吃完早餐,少年端起碗盤到身後的洗碗槽,壓了家庭號瓶裝洗碗精,逕自洗起碗來。
「放著我來洗就好了。」我連忙說。
少年沒有回話,動作迅速地將碗沖水擦乾,擺回原處。
「我要走了,大門在哪裡?」他回過頭來問我。
我指了指大門的方向,他走了過去。我到冰箱裡拿了一罐還沒開封的豆腐辱放進塑膠袋裡,塞給他,跟著替他打開大門。
「是什麼?」他打開袋子低頭看。
他低頭仔細瞧的模樣十分專注,他是個長相端正、五官也十分傑出的少年。
「豆、豆腐辱。」我再度結巴。
他的鞋子和我的鞋子在玄關處亂成一團,鞋帶和鞋帶糾纏一起。我花了好些時間將鞋弄好遞給他,等他穿好鞋踏出大門時,我立刻將門給關上。
但沒半秒鐘,門鈴就響了。
我嚇了一跳,立刻再將門開起來。「還有什麼事情嗎?」
「你的名字。」他說。
「蛤?」我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佐彌,那個人叫佐彌。」我以為他是問佐彌的名字。
「你的。」他重複了一次。「不是那個人的。」
「我?」我皺了一下眉頭。「你可以叫我阿滿……」問我的名字幹嘛?
一隻手臂由我面前滑過,繞到後頭扣住了我的後腦勺。他狠狠地將我拉過去靠在他胸前,在我仍震驚之時,低頭堵住我的雙唇,將靈活的舌竄入我的嘴裡,深深地親吻了我……還有我的舌頭……
「我叫魏翔。謝謝你的招待。」他說,而後放開我,轉身下樓。
「天啊……」我瞪大雙眼,手指緊緊地揪住自己的T恤下擺,將衣服拉得變形。我被吻了,我居然被佐彌帶回來的小男生吻了。
無力地關上門回到房裡,牆上的咕咕鐘不停叫著。時間已經一點,也來不及在晚餐前到家。難過地打了通電話到工作的日本料理店交代了一些事情,一點半的時候我拖著行李箱慢慢走下樓。接著將行李箱穩固地綁在重型機車后座,跨上車,緩緩地把摩托車滑出車庫,南下騎去。
我的嘴裡,都是自製豆腐辱的味道。
晚上七點多,我到了家門前。摩托車才停好,大哥就走出來替我解下行李。
「你怎麼這麼慢?」大哥抱怨著,拿著我的行李往屋裡拖。
「塞車、塞車。」我笑著說。
鄉下的老房子,昏黃的燈光從裡面透了出來,我看著大哥跨進家門的背影,有一時半刻腳動不了。
這是我的家。
這不是我的家。
我的思緒擺盪著,意識有些模糊。糙莓在我身後就定位,因為一個下午的勞累加上上午的飽受驚嚇,她猜想我可能要回心裡的房間睡覺了。
「阿滿,快一點。」大哥回頭叫了我一聲。
突然間我的思緒被拉了回來,跟著他走進家門,糙莓於是哀怨地退了回去。她很期待出來的,因為她很喜歡大哥。
屋裡頭氣氛熱絡著,大家圍在圓桌子前正準備吃飯。這是一個家的景象。我父母健在,有四個兄弟,最小的弟弟阿貴十五歲的時候就娶了個老婆,老婆還大他很多歲。而我,則是一個小時候送人養,現在跟大家不同姓了的兄弟。
阿貴三歲的兒子走到我面前高高地抬起下巴,好讓自己能看見我。
他媽走了過來,說:「小洛,叫二伯父!」
小洛眼睛瞪得好大,尖叫一聲,接著就跑得不見蹤影。
屋裡的人笑得好厲害,我也笑了。上回看到這孩子的時候,他才被抱在tmd懷裡而已,沒想到一下子就會跑了。
大哥把我拉了過去,要我坐下來一起吃飯。
我覺得意識有些恍惚,像喝醉了酒那樣,眼睛朦朦朧朧地看不太清楚。大哥一股腦地把菜往我碗裡夾,我覺得有些開心。
最小的弟弟阿貴開口說話:「二哥,我和小jú要去二度蜜月,你回來的這段時間能不能到我們愛的小屋去住,順邊幫我們看家和看小孩?」
「沒問題!」我點頭答應。
「嘿嘿,太好了。我就知道拜託二哥絕對沒問題。」
阿貴笑起來的時候嘴巴總是張得很大,很開心的模樣。和大家在一起,我也能夠感染到他們的喜悅,而後變得愉快一些。
「對了,阿翔不是說今天回來,怎麼還沒看到人?」阿貴問著。
「剛剛他有打電話來,就快到了。」阿貴的老婆跟著說。
「自己一個人到北部去看秀,他住飯店嗎?」
「對啊!」
「真是浪費錢。」大哥說。
嘈雜持續不停,很多人夾雜著講話,我的腦子裡轟隆隆地好像夏天廟口在燃放的煙火,到最後我只看得到他們的嘴巴在動,完全聽不見他們在講些什麼。
忽然間,大家的動作都停住,聲音也停了。
「阿翔,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四弟的老婆將門口一個少年拉了進來。
「車子在高速公路被塞住了。」
熟悉的音調,我記得我之前有聽過。轉過頭去,我看見了他,那個今天早晨睡在我床上,一個叫魏翔的少年。
我嚇了很大一跳,非常大一跳,捧不穩的碗差點跌落地,我連忙將它放到桌上。我的手揪著過大的T恤下擺,握得死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少年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糙莓見況趕緊衝出來,我則慌亂地退回自己的房間裡。但我的房門半開著並沒有完全關上,只要沒關上,我就能聽到一點東西、看到一些外面發生的事情。雖然有些模糊。
小jú把魏翔拉到糙莓面前,押著魏翔對糙莓點頭。「這是我弟弟魏翔。你們之前見過,不過你可能認不得他了。他這幾年長高好多,幾乎變了個樣。」
柔柔軟軟的棉花糖,廟口的棉花糖,熱鬧的夜市。我的腦袋裡充滿了這些字句,閃過一道昏黃的光,但我不確定這些代表著什麼。
魏翔看著我,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我突然覺得好可怕,渾身打起顫抖。那也許是冷笑。他會告訴這裡的所有人,我昨天和他上過床。
糙莓堅強地朝著魏翔點了點頭,完全不受我的情緒所影響,她將目光轉回桌上,端著碗,努力地扮演好現在的角色,把大哥夾到她碗裡的菜全部吃完。
然後我關上房門。
『佐彌你要害死我們了。』我終於忍不住,在房間裡大喊起來。
隔天,我睜開眼,發覺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天已經亮了,我看電子表上顯示著十點,又看自己的行李被擺在房間的角落,回頭想想昨晚發生的事情,覺得這裡應該就是四弟阿貴跟他老婆那間愛的小屋。
在客房的盥洗室內沖洗乾淨,我換了一套新的衣服離開。下到二樓時,發覺這裡是客廳,魏翔正拿著剪刀和一顆假人頭面對面,端詳了好一下,開始動手替假人頭剪頭髮。
「那個……」我喊了一聲,但魏翔太過專心了沒聽見。
「不好意思請問我弟弟在哪裡?」我這回放大了音量。
「嗚喔!」被驚嚇到的魏翔從髮根剪下了一截好長的頭髮。當被由根部截斷的頭髮飄落地時,他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我。
「剪……壞了嗎?」我對魏翔感到很抱歉。
「不是,還可以理平頭。」他拿出推剪,把那顆頭的頭髮理光光,然後才說:「你弟在樓下工作,但是我勸你最好別下去。現在客人很多,他們很忙,根本不會有時間理你。」
我想起阿貴的女強人老婆開了一間沙龍,她是十分有名的髮型設計師,阿貴是在這裡當學徒的時候愛上她然後結婚的,而他們相差了十二歲。
「你也是設計師嗎?」我看他拿剪刀的手法挺利落的。
「我?」魏翔聳了聳肩。「我是設計師的助理,因為剛剛把飲料倒在客人裙子上,所以被老闆娘趕上來不准下去。」
我笑了一聲。
「對了,關於在我家發生的事。」趁現在四下無人,我想我得趕快跟魏翔說明白。「那天真的純粹是意外……」
「我懂。」魏翔不等我講完,就插話。「在GAY BAR釣上我是意外,跟我上床是意外,聽到我才十五歲就裝死暈過去也是意外。」
「蛤?」我瞪大眼睛。「你才十五歲?我以為你至少有十八了!」未成年?佐彌居然誘拐了一個小他五歲的未成年少年。雖然說魏翔站起來都要比他高,看起來又成熟,一點也不像十五歲,我想這也是佐彌看走眼的原因。
「阿滿,這是犯罪喔!」他朝著我淡淡一笑。「你猜如果我說出去的話會怎樣?我是不在乎自己身份曝光啦,我姊早就知道我喜歡男人了。但是你這畏畏縮縮的模樣,他們知道你愛男人嗎?」
我向後退了一步。這小鬼怎麼好像惡魔化身,頭上還長了兩隻角。
魏翔把假人頭上的短髮撕掉,又套了一頂長發下去黏好。「對了,聽說你是廚師?」他又將話題移開,好像剛剛的威脅恫嚇從來不存在。
「嗯!」我很困難地點下了頭。
「那你會不會做蛋包飯?」他轉過頭來看著我,動剪刀的手也停了。
「會、會啊,如果有材料的話。」老天爺,我又開始結巴了。
「冰箱有。」他唇角勾勒出淺淺的笑容,自然卻又不顯霸氣地看著我。但其實他的行為已經算得上惡劣。
他似乎希望我弄個蛋包飯給他吃,如果這樣能夠堵住他的嘴倒也好。
見過兩次面,我始終覺得他腦袋裡面裝的東西是我所無法理解的。如果他想威脅我,就應該提出接下來的條件才對,而不是像個放學回家肚子餓的兒子,要老媽先煮飯餵飽他。
『好奇怪……』我在心裏面喃念著。
「喂,我蕃茄醬要放多一點。」客廳里的他朝廚房這方喊了聲。
我點了個頭。
蛋包飯五分鐘後上桌,他嘴裡念著好吃好吃,不到一分鐘就把那客用了兩碗半白飯的超大蛋包飯吃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