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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8:12 作者: 緒慈
《糙莓觀察日記(年年春系列)》作者:緒慈【完結】
文案:
糙莓,十五歲,是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子;兔子,沒有嘴巴的填充娃娃,是糙莓的寵物,有雙紅色的眼睛;
佐彌,喜歡男人,自己也是男人,糙莓叫他沒節操的同性戀;我,阿滿,在我被養父虐待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出現在我身邊,我習慣簡單說明我們的情況──人格分裂。
我的身體不只屬於我一個人,而是大家的,我們住在同一副軀體裡,是密不可分的共同體,所以有時也得避免其中一個人傷害了我們居住的環境,譬如──昨晚拐騙了男人回家,和對方大搞特搞的佐彌……
【
第一章
○月○日,天氣陰。
……醫生對我說,我不是我,我是我們。
他問我了不了解這一點?我對他點頭。
他又告訴我,以後最好不要穿蕾絲裙去逛街,否則會給阿滿和其它人帶來困擾。我聽他這樣說,差點哭出來。現在最流行的就是蕾絲蓬蓬裙耶!要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一輩子穿著男生的臭褲子,醫生你太殘忍了……
醫生最後只好說,我如果想穿的話,只可以在家裡穿。
悲傷的糙莓
上午十點,小房間裡電話不停響著。鈴聲持續了幾分鐘,在對方掛斷之前,我醒過來。
我爬下床,覺得頭昏眼花天旋地轉,昨天是誰又喝酒了嗎?空氣瀰漫著一股酒味,易拉罐被丟得滿地都是。宿醉真是讓人難受。
床邊的小桌子上,糙莓寫得歪歪斜斜的字爬滿日記紙。我不小心看到一眼,想及糙莓最不喜歡別人看她日記,於是替她將日記本蓋上。
「喂,哪位?」我接起電話。早晨的空氣有些冷,聽說冷氣團就要來襲,我打了個哆嗦。
「阿滿,你是不是又忘了?」電話那頭傳來大哥的聲音。
「忘了什麼?」我以手腕敲了敲額頭,意識還不算清醒,腦袋像被核子彈轟過一樣,痛得要命。
「你跟我說昨天會回家,結果大家等你等半天也不見你的蹤影。連電話也打不通,你又搞失蹤。」大哥有些生氣。
「啊!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我這樣說。
「你的健忘症未免也太嚴重。」大哥說:「快點回來啦,大家都在等你。我跟他們說你工作太多脫不了身,今天才會有空。」
「好啦好啦,你別生氣。」說了些話後,我把電話掛掉。
去浴室洗了把臉,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鏡子。我的黑眼圈簡直比熊貓還嚴重,不過昨天睡得也算好,我想周期性失眠期也許就快過去了。
回到房裡,我把滿地的啤酒罐扔到垃圾桶里,再把窗簾拉開,打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灌進來。
「好冷……」
我似乎聽見誰的聲音。
我把行李箱從衣櫃裡拉出來,塞了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下去。每回只要回去鄉下,大哥一定要我留個把個月才准走。我得先把衣服帶夠。
『日記、日記,我的日記。』糙莓醒了,她清脆的聲音在我腦海里迴蕩開來。
「好好好,我記得妳的日記。」我拿起她的粉紅色日記本,收進行李箱中。
『謝啦!』
「其它人知道我們要回鄉下嗎?」我問。
『應該都知道,但昨晚佐彌硬跑去喝酒,不好意思我無法阻止他。』
「我明白了。」佐彌總是無法控制自己,他這個月已經很多次這樣了。「或許下次該把他押到醫生前面,讓醫生和他談談。」
『對,最好再叫醫生把他給喀嚓掉。』
糙莓的話讓我笑出來。
我的身體不只屬於我一個人,而是大家的。我們住在同一副軀體裡,是密不可分的共同體,而我,有時也得避免某個人傷害了我們居住的環境。尤其是最近心情很糟的佐彌。
「好冷……」有人打了個噴嚏。
那個聲音再度出現,我這回警覺了。「除了妳,還有誰醒著嗎?」我問糙莓。因為那是我不曾聽過的,屬於外人的聲音。我突然地緊張起來,雙手握得緊緊,以免手指的顫抖太過激烈。該不會是未曾謀面的人又要跑出來了吧!自從定期看醫生以來,我們已經好幾年不曾發現其它人了!
『大家的房門都鎖著,在睡覺。』糙莓也採取了戒備狀態,我們兩個人都精神緊繃。
「那是新的朋友出現了嗎?」我覺得我在發抖。
『也許是小偷!』糙莓說。
「不會吧……」
『阿滿,那裡那裡!』糙莓突然大叫,指向床鋪上一個包裹在被子下蠕動的不明物體。
我衝到門後抽出用紅色奇異筆寫滿兔子這兩個字的木製球棒,握得死緊,深呼吸一口氣,衝上前去,使勁將棉被拉扯開來。
「不要動!」我裝腔作勢地吼了聲。
棉被底下露出一副結實精壯的少年身軀,少年全裸的身體是淡淡的麥芽色,手腳修長而有力,他凌亂的捲髮埋在枕頭裡。被子離開後他又打了個噴嚏,尚未睡醒的迷濛雙眼睜開來,疑惑地看著我。
「冷死了……把棉被還給我……」他朝我抗議著。
我身體一抖,將被子丟還給他。
糙莓開始在我腦海里大叫。『有一個光溜溜的男生在我們家,我的天啊,他連內褲都沒有穿!』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覺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好像是佐彌帶回來的。」我努力地往腦袋裡翻找記憶,最後記起了一點東西。「昨天我有出來一下,佐彌說誰都不能打擾他,然後就把我推回去。我記得這個男的,對,我記得他的鳥窩頭!」
糙莓尖叫了一聲,很生氣地說:『這是不好的行為,我討厭這種事。佐彌是個大色狼,他一定又把我們的身體弄得亂七八糟了。』
「歐買尬。」我拉開自己的衣領,看到了疑似吻痕的東西。
『會不會得愛滋病啊……』糙莓擔心地啜泣起來。
「難怪我剛剛爬起床的時候,覺得屁股痛痛的。」球棒從我手中掉落地面,我掩面嘆了一口氣。「我要去洗澡,順便檢查一下狀況,糙莓妳別跟來……」
『請你一定要洗乾淨點。』她哭著。
洗完澡出來,少年還沒醒,我不知道他的年紀,看他輪廓的模樣,也許十八了吧!他的瓜子臉有著美好的線條,緊抿的雙唇薄而淺紅,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眼睛,卷卷的黑髮像棉花糖一樣柔軟而蓬鬆。
佐彌原來你喜歡這樣的人啊!我心裡想著,但腦袋裡沒人回應我,連唯一醒著的糙莓也躲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我到廚房去煮了些白粥,他起床後應該會肚子餓吧?我想最低限度要讓他吃完早餐,然後再送他離開。
只是現在的狀況真是混亂極了,我該怎麼告訴他昨晚和他上床的人不是我。但我想他絕對無法接受「人格分裂」這種說法,他應該會認為我只是在誆他。因為上次跟大哥坦白時候的經驗告訴我,很少人會相信這種病是真正存在,而且存在在身旁的人身上。
我是我,但也是不是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身體裡面還有其它人。醫生說這是因為我小時候受到養父反覆虐待的關係,這些人為了保護我而出現,他們是我的朋友。
第一個冒出來的是糙莓,她十五歲,是個天真活潑的女孩。負責把每天發生的事情寫到日記里,讓我們記得在失落的時間曾經發生過的狀況。
第二個是兔子。長得就也像是兔子,但牠其實是填充布偶,身體裡全都是棉花 …是糙莓的寵物,有雙紅色的眼睛。糙莓喜歡放牠去狠K那些欺負我們的人。
第三個是佐彌,喜歡男人,自己也是男人。糙莓叫他沒節操的同性戀。但像今天這樣把人帶回家來過夜,佐彌還是第一次。
我們在身體裡面擁有一個隱密地方,它存在的地方也許是在心臟後方,大概是吧,大家都在那裡。以客廳為中心做扇狀展開,有一個一個的小房間,離開自己房間到客廳的人,可以趴在客廳的窗戶上,看到外面的世界,並同時主宰身體。
通常在客廳的人都是我,糙莓偶爾會出來一下,但寫完日記就回去。
佐彌偶爾也會出來,不過他出來時,常常是我睡覺的時間。
床上的少年動了動,睜開眼睛在床上坐起來。
「早安。」我坐在椅子上,對他說。「你的衣服我折好了,就在旁邊。」
少年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好大的呵欠。起身時還伸了個懶腰,光溜溜地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他好一會兒才找到他的衣服,而後當著我的面彎下腰、屁股朝著我,穿起他的衣服來。
「好香,你煮早餐嗎?」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和他的頭髮一樣,是很深很亮的黑色。
「是啊!在廚房的餐桌上,餓了去吃吧!」我將視線由他明亮的眼睛上移開,那對眼睛好清澈,我覺得我不應該看著它們。
少年套好牛仔褲後,前往廚房用餐。
我跟在他身後,看他舀了一大碗的粥,配上我珍藏的豆腐辱與剛煎好的太陽蛋吃得津津有味。「你和佐彌認識很久了嗎?」我這樣問。
少年狐疑地看著我。「佐彌?」
「就是昨天和你上床的人。」我補充說道。
「不就是你?」少年一邊喝著粥一邊說,還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好大的豆腐辱,扔進粥里拼了命地攪動,要它趕緊融化。「這個好好吃。」他說。
「不是我。」我對他說。「你仔細想想,那個人說話有日本腔。眼睛瞇瞇的,好像看不清楚東西一樣。」佐彌是單眼皮小眼睛的日本人。
少年想了想,聳了肩。我從他的表情上可以了解,他並不是太懂我的話。
「昨天你把我灌醉,後來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少年嘖了一聲,嘴巴里小小聲地念道:「怎麼這麼好吃!」他唏哩呼嚕地喝完一碗粥,又替自己盛了一碗。
「你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忘光了?」我緊張了一下,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最好大家都不記得,那我也不要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負責任。
少年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你很希望這樣嗎?」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結巴起來。我猜想他一定知道我想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我知道『我們』有上床。」他說「我們」的時候,筆直地盯著我看。「或許你想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