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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8:06 作者: 緒慈
邵樂滑向小喜,問著:「怎麼自己一個人?吃過飯了沒有?」
小喜搖了搖頭。
「怪獸哥哥呢?他沒陪你?」邵樂覺得疑惑。
未繁通常是這個家最早起的人,以往他們下到大廳前,前一晚的狼藉早就被整理好,餐廳里也擺滿了等待他們食用的餐點。然而今日卻有些反常,時間都這麼晚了,未繁居然還沒出現。
「怪獸哥哥,睡覺覺。」小喜雙手合十擺在臉頰邊,傾著脖子擺出睡覺的姿勢。
邵樂疑惑地往二樓方向看去,這角度見不到未繁的房門,他只是納悶平日最注重分內工作的未繁,今天怎麼突然變了樣?
是因為昨晚在大廳,未繁開口替他說話卻被他吼回去那件事嗎?
是不是因為自己那聲怒罵讓未繁感到不舒服了?
邵樂無法不擔心這件事。
平時倘若未繁在家裡頭胡亂來、鬧事、開玩笑,他再怎麼斥責他未繁,未繁都會忍下來。但昨晚看得出來未繁是真的擔心自己才跑下來,而他居然還那樣對待未繁,或許未繁真的是因此而受傷了。
以前歡歡在家的時候就常提醒他,他不可以亂瞪人,瞪人會很恐怖;更不可以亂罵人,因為每個傭人只要被他罵過幾次,就再也不敢來上班。
這棟屋子這麼大,以前老管家也曾經請了幾名傭人來,但那些人都做沒三天便急急請辭,歡歡說,那些人都是被他嚇跑的。
因此在等待未繁下樓的這段時間裡,邵樂想著自己是否對未繁太過嚴厲了。
再怎麼說未繁也是敬之的弟弟,雖然來這裡算是工作性質,但總算是敬之開過口要他照顧的。然而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未繁這類人,覺得他說話不太正經、性格更不夠沉穩,半點社會歷練也沒有。
一開始的壞印象,讓他從來沒給未繁好臉色看過,未繁能在他的冷言冷語下忍耐做滿一個月,已經值得讚賞了。
邵樂耐著性子在樓下等,想看看什麼時候未繁才肯下來。
但是過了許久,未繁還是沒半點動靜。
這樣的情況讓邵樂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憂心地想著,未繁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了吧?否則責任心這麼重的人,沒理由時間到了都不出現。
到廚房去隨便弄了點穀類麥片和牛奶,先讓小喜填肚子。邵樂跟著上了二樓來到未繁房門前,待了幾分鐘想了想,最後還是敲門。
甫敲一聲門,未繁房裡就傳出了十分巨大的聲響,彷彿是人從床上摔落地面的聲音。
「未繁。」邵樂又敲了一次門。「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不下樓也不出聲,關在房裡做什麼?」邵樂心裡頭是憂心的,但無奈一開口,那偏於深沉渾厚的聲調卻讓一聲聲的關心硬生生成為質問。
「你走開,離我越遠越好。別以為你長得像黑社會我就會怕你,我警告你別靠近我房間一步,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房裡頭的未繁激動地嘶吼著,他的聲音沙啞,嗓子像破鑼一般。
「你在說些什麼?」邵樂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懂未繁為何發這麼大脾氣。
「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未繁還是吼著。
邵樂扭開門把推門進去,發覺未繁穿上冬天的厚大衣,抱著他的行李箱縮在床上臉色慘白。
未繁一發現邵樂進來,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摟著箱子連忙往後退。
「走開,不要過來!我都要走了,你幹嘛還不肯放過我!」未繁臉上連半點血色也沒有,焦躁慌亂。
「你這份工作不想做了嗎?」邵樂覺得納悶。未繁的反應實在太大了,以前就算多辛苦,他也沒說要辭職,難道昨晚罵他的那句話真的對他帶來那麼大的影響?
「沒錯,我不幹了!你趕快把薪水給我,從此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永遠都別再見面。」未繁不停地後退,一直退一直退,半點兒也不想和邵樂太過靠近。
昨晚的事情是他的夢魘,自他開櫃踏入GAY界以來,從來就只有他替那些小處男開苞,教他們體驗被男人進入的喜悅的,但沒想到昨夜卻狠狠栽了個跟斗,不僅被邵樂拿來當零號用,甚至還因為邵樂的撫摸而達到高cháo。
昨夜的事情,簡直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你到底是怎麼了?」邵樂說:「如果是因為昨晚的事情,你必須知道……我那麼做並沒有錯。你得體諒我的處境。」
昨晚的客人畢竟是邵家邀請來的,未繁當時的身份是代表邵家,絕對不能做那種失禮的發言。否則要是事件被渲染開來,在社交圈又不知道會被評論成怎樣。況且那些人身份皆特殊,得罪他們,對未繁絕對沒好處。
「你沒錯?」未繁聲音高了八度。「把你的傢伙插進來,害我屁股像噴泉一樣流了一堆血沒有錯,難道是我的錯?」
「咦?」聽到未繁脫口而出的驚人話語,邵樂瞪大了眼睛。
「我……」未繁還想說話,哪知腳下突然一個踩空,他整個人跌落床鋪與牆壁中間的走道,頭部狠狠地撞上床旁的小柜子,行李箱自他懷中鬆脫,在地板上滾了幾圈。
一陣強烈劇痛襲來,讓未繁來不及臭罵邵樂這個喝酒亂性的傢伙一頓,就這麼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邵樂整個人呆滯當場,無法決定自己是要先去將摔得悽慘的未繁扶起來,還是努力想想昨晚喝完酒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著已經翻白眼還口吐白沫的未繁,見到未繁耳際與頸部有著多處又紅又紫的吻痕與齒痕。
突然間,昨晚喝醉酒以後喪失的記憶,一點一滴地慢慢回流到他的腦袋裡,記憶也用隱諱不明的模糊方式片段重播。
他記起自己昨晚的夢境。
原來那並不是作夢,是百分百真實的。
而他抱的人也不是敬之,而是眼前的這個人。
「我的天啊……」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邵樂不知該如何反應。他驚愕得嘴都合不攏,愣愣地看著昏死過去的未繁,一時半刻間只能待在這個小房間裡,無法動作。
「怎麼會這樣……」
他抵著開始發疼的太陽穴,也想像未繁那樣昏過去,那樣至少還能暫時逃避這個棘手的問題,現在的他真的感到手足無措了。
這該怎麼向敬之交代?未繁可是敬之唯一的弟弟。
敬之知道這件事以後又會怎麼看待他?這點邵樂完全不敢想像得太美好。
片刻過後,邵樂深深呼了一口氣,滑著輪椅靠近未繁那張床,跟著花了半個多小時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未繁從床墊與牆壁的小通道中,慢慢地拉回床鋪之上。
拉下未繁上衣領口,邵樂看見蔓延了整個頸項與肩頭的紅色印記。
他難堪地閉上了眼,對未繁更是內疚不已。
***
醫生替昏迷中的未繁量過體溫檢查身體以後,發覺他高燒到三十九度半,於是立刻替他施打點滴。
醫生沒在未繁身上發現什麼問題,於是很大膽的推測,也許是病人受驚過度,才會嚇到發高燒。
邵樂要護士們幫未繁換一間大一點的房間,他現在住的地方太小了,只要擠進三個護士、一個醫生、一些醫療器材,自己的輪椅便推不進去。
怎麼說未繁的高燒也是因為自己引起的,這點責任邵樂推卸不掉,他只是希望未繁能趕快好起來,他得正式地向未繁說一聲對不起。
自從因為酒後釀事出車禍,導致這雙腿不良於行以來,他就鮮少喝酒了。但是因為昨晚見到好幾個月都沒聚在一起的敬之,一時高興忘形喝了幾瓶酒,這麼一個小意外,卻令他又踏入一個萬丈深淵去。
不忍再看未繁,邵樂選擇回到書房去。
他選了幾本艱澀的英國文學,努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
昨夜抱的人居然是未繁……
一再想及這點,邵樂的胸口便被不知名的情感堵塞住。
一個像極了敬之,卻不是敬之的人……
***
深吸了一口氣,未繁睜開雙眼,渾身汗涔涔。
房間裡只有一盞微弱的床頭燈,他躺在不屬於他的豪華大床上,床邊掛著一管點滴,點滴里的藥水順著針管流入他體內。
身體非常的沉重,重到好像有人剖開他的肚子,塞了幾噸的鉛到裡頭再fèng起來一樣。他試著想要爬起身來,努力了好久,才勉強讓身體坐起來。
混亂的腦袋裡一堆聲音嗡嗡嗡地旋繞,他什麼也不能想,心裡頭唯一存在的念頭,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可怕危險的地方,回到他的破爛小窩去。
就算家裡半個人也沒,還有他最討厭的寂寞感那都無所謂,只要能遠離邵樂,他一切都可以忍受。
拔起埋進血管中的點滴針管,未繁用盡全身的力氣下床。但腳才踏上地板沒兩秒鐘,雙膝就因無力而軟下去。
他用手臂攀著床沿,在冰冷的地面上蠕動。跟著慢慢地藉著手臂和全身的力量掙扎著往外爬,極度緩慢地爬過走廊,爬到樓梯間,看著一階又一階難度十分高的大理石台階,就要往下爬去。
他的腦袋早已經什麼都不能想,只存在著「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一個想法。
邵樂在房裡聽到了些微動靜,他探出頭來發現未繁的身影。都已經是深夜三點半了,未繁待在樓梯口是要做什麼?一路爬出去嗎?
邵樂來不及按對講機叫護士起床。未繁的身體那麼虛弱還硬要下樓真是太危險了,於是穿著睡衣的他連外罩也來不及套,便急忙地將輪椅滑到走廊上,停在未繁面前。
「你想滾下樓嗎?」邵樂說。
未繁一抬頭,發覺邵樂一張兇惡的面孔低了下來,幾乎要貼到他臉上。他嚇得翻了個身,往牆壁靠去。
「你要幹嘛!?」臉色蒼白的未繁說。
「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我喝太多酒了……沒想到會把你誤認成……你哥哥……」邵樂這些天來一直在想要怎麼對未繁道歉,然而見到未繁虛弱的模樣和他那張慘白到發青的臉時,都已到嘴的話又結巴了起來。
「不會喝酒還學人……」未繁說得激動,忍不住咳了幾聲。接著又吼道:「這種事是說聲對不起就能補償的嗎!」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遇上這樣的事情,不僅尊嚴盡喪,還丟臉到了極點。
「這……」邵樂為難地想了想。「你可以提出任何條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絕對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