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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7:46 作者: 緒慈
婚禮是在愛琴海其中一個島上舉行的,明媚風光中,山脈境蜒蒼翠,半山腰上有個白色的小教堂,教堂之前的廣場由數也數不清的玫瑰花精心布置,樂手奏著輕快的舞曲,眾多賓客雲集。
這對新人是再婚,四十多歲的新郎英俊挺拔,三十出頭的新娘丰姿綽約,洋溢著笑容的他們在平坦的糙皮上起舞著。
正式的儀式已經結束,牧師宣讀完誓詞後搭著刻有堤維家族標誌的遊艇離去。
下午兩點多,穿著一身筆挺西裝的伊里安才趕到婚禮會場。
淳丹舉著一杯紅酒,向晚來的伊里安遙遙敬了杯。
「伊里安,你怎麼這麼晚到!」新郎羅尼基拍拍兒子的肩,慡朗的聲音笑著,雙眼眯成了一條細線。
羅尼基和他的兒子長並不太像,樸實的臉和黝黑的皮膚是典型的愛琴海民族,雖然五官端正的他看起來也是個帥哥,笑的時候雙眼如同下弦月那麼迷人,但遇著帥得沒道理的兒子伊里安,活生生地就給比了下去。
「我臨時有事。」伊里安雖朝父親說話,但目光卻鎖著遠處的淳丹。
「丹,過來,來見見你的侄子!」新娘蘇菲亞招來妹妹淳丹。
蘇菲亞也有個和她完全不像的妹妹,她與淳丹差了將近十歲,上著淡妝的臉龐有著溫柔慈愛的神情。蘇菲亞有雙不算大的眼睛,笑起來也是眯眯眼,她說話輕聲細語,而始終掛在臉上的微笑,是羅尼基迷上她的原因。
淳丹戴著她的漁夫帽,一張小臉全被壓在帽緣底下,她走到伊里安身邊說了句:「嗨!」然後就打算走人。
姊姊老早提過會有個免費的兒子,但她可不喜歡多個免費侄子;伊里安大她四歲,她卻得當他的阿姨,她無法像蘇菲亞那麼愉快。
「伊里安,這是你的新阿姨,丹!」羅尼基向他的兒子介紹著。「丹說她在碼頭設遇見你,所以照著地圖和蘇菲亞給她的地址,就一路找上這座島來了。」
「丹?真是奇怪的名字,怎麼拼,D--A一M一N?」伊里安不甚友善的眸子對淳丹閃著光芒。
DAMN意味「該死的」!如果不是這個女人,他也不會狼狽地得到陸地上買套新西裝,然後回到遊艇沖洗換衣,接著錯過自己父親的婚禮。
明知那是種挑釁,但淳丹不想理會,頭頂的大太陽曬得她不舒服,她需要有屋頂的地方遮陽。
羅尼基拉住淳丹的衣服,他就曉得她想走人。「丹,你和伊里安雖然才第一次見面,但我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你別這麼怕生啊!」
羅尼基再向兒子道:「伊里安,丹的拼法是D-A--N,注意你的禮貌。」
「我的禮貌有何不妥嗎?」伊里安問著他父親。他從來就是這樣講話。
「晤……」羅尼基沒辦法反駁,他的兒子連態度不佳時也表現得理所當然。
蘇菲亞摸摸妹妹的頭,而後看看伊里安,有些不安地問:「你們兩個應該會好好相處吧?」
伊里安嘴角掛著抹冷漠的笑,淳丹也沒對姊姊的擔心多做回應。
蘇菲亞是個導遊滯遊客至希臘觀光時遇見伊里安的父親。對於父親再婚的對象伊里安其實並無異議,但這個新阿姨的態度顯然很有問題。
「不用照顧我,我明天就走!」淳丹肩上的背包中只帶了一套換洗衣服而已,她來希臘之前就決定不多做停留。
但是才開口,這對新婚夫婦就同時發表了意見。
「明天?為什麼明天要走?」蘇菲亞問。
「丹,有哪裡你不滿意的嗎?」羅尼基再問。
「雖然現在放暑假比較輕鬆,但是我還要打工,而且也得準備論文!」淳丹其實不喜歡充滿熱情的地方,愛琴海的陽光太強了,她這種只能待在陰暗角落的軍類很可能會被曬死。
「我娶了蘇菲亞,你就是堤維家的一分子,希臘人是不屈居在別人底下當次等員工的。你如果想打工,我可以到台灣開間公司給你管理,剛好堤維家也有意在台灣設立定點,蘇菲亞說你書讀的很好都是拿獎學金的,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讀國際企業管理的吧!」羅尼基打心底就想疼愛妻子這個的妹妹,他不可以讓淳丹在外頭受苦。
「很不幸你記錯了。」淳丹有些漠然地道:「那只是大學時期的選修課程。而且是電腦選課系統當機,不小心誤挑上,而我現在是碩士班的研究生。」看來她已經成為姊姊與羅尼基之間的話題,這些事情一定是姊姊告訴他的。
「那你學的是什麼?」羅尼基有些尷尬地接著問。
「生物。」淳丹說。
她的回答,令羅尼基更是不曉得如何應對。
「留下來吧,丹!我們選在七月結婚,就是想你來愛琴海陪陪我們啊!」蘇菲亞見丈夫敗陣,立刻就以哀兵之姿,閃動淚水,懇求著淳丹。
「可是我只有四天假而已……」淳丹皺起眉頭,就是受不了她姊姊苦苦哀求時的可憐樣。明知那是裝的,但她還是沒辦法拒絕。
「辭職了吧!」蘇菲亞知道妹妹有了動搖的跡象,趕緊就拿下淳丹的隨身行李。「你姊夫不是答應給你一個工作了嗎?就別擔心了!」檢查了下,包包裡頭放著淳丹的護照、信用卡、行動電話和一些零錢,蘇菲亞隨即把行李交給身旁的僕人,要他們先拿回主屋裡收好。
沒有護照和信用卡,淳丹想走也走不成。
「是啊是啊!」羅尼基想拍拍淳丹的肩,顯示他這個新姊夫的好意。
淳丹挪了一下,結果羅尼基的手撲了個空,很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太陽很大,我想先去休息一會兒,你們不介意吧!」淳丹有些無法了解羅尼基為何對她如此熱情。
她不是個容易和生人打成一片的人,她不曉得該如何與羅尼基相處。而且,幾個小時下來,她的太陽過敏症嚴重犯病,現在衣服下的皮膚已經起了許多疹子,又紅又腫癢得叫人受不了了。
「麻煩你們先帶丹回去家裡吧!」為了化解尷尬,蘇菲亞連忙吩咐守候在旁的僕人。「丹搭了整天的飛機,肯定累壞了。」
「不用了,我帶她回去。」伊里安開口。
「咦?」不只蘇菲亞與羅尼基夫婦,連當場數名僕人都愣住。他們的王子向來不會做多餘的事,但今日卻自願帶路,這實在太不尋常了。
「走吧!」與伊里安俊朗面孔十分不搭的,是他幾近命令式的語氣。
「丹!」羅尼基深怕兩人會起衝突,想要叫淳丹別跟伊里安走。
「他又不會吃了我!」淳丹連瞥也沒瞥一眼羅尼基,就隨伊里安離去。雖然伊里安的口氣令她覺得萬般不痛快,但太陽底下她疲累得無力還擊,現在的她只想儘快爬上床睡覺。
淳丹的身後,羅尼基有些沮喪地掩起面來。「蘇菲亞,丹是不是不喜歡我?我們也見過幾次面了,但是她每回對我都是這麼冷淡。」當初決定向蘇菲亞求婚時,他跑去台灣找蘇菲亞,蘇菲亞於是介紹這個妹妹給他認識,然而淳丹老是不笑,總擺著張冰面孔。
「沒這回事。」蘇菲亞連忙安慰自己的丈夫。「丹只是不懂得怎麼跟你親近罷了,過一陣子你們熟了點,丹的話會多一些的。你別想太多了!」
雖然距離拉遠了,但是淳丹還是聽得見老姐安慰羅尼基的話。
那個希臘男人某些地方很脆弱,她甚至不曉得自己這樣的舉動會惹得他心情低落,沒辦法,她的性格就是這樣,二十幾年了,改也改不過來。
山丘和山丘不斷延伸的地方,有座愛琴海中隨時都可以看得見的雙層建築。
宅子建在懸崖之上,底下是寬廣無際的途藍大海。
屋頂和窗戶,是藍色的,有愛琴海的天那麼藍;牆壁,是單一的白,和偶爾飄過的雲色一般有種曠遠的味道。
這裡的陽光從不吝嗇灑落,在牆間,在海面,在雲層,在窗口玻璃,在遠處的葡萄藤蔓,和綿延的綠色糙地上,四處都有它們奮力渲染的痕跡。
但是她卻只能將帽緣壓得更低,阻絕陽光侵人視線範圍。
淳丹喜歡不了這麼強烈的亮度,感覺身上的陰暗都要被驅散開來,毫無遮掩的暴露在寬廣的天空底下。
被她養得日夜顛倒的瞌睡蟲在慘叫著,突然間眼前一花,腳底被糙根一絆,她踉蹌地往前跌去,整個人撲倒在糙地之上。
「」怎麼了,丹,這麼不小心,連走路都跌倒?」就在淳丹身旁的伊里安並沒有即時伸出援手,他只是停在淳丹像屍體般動也不動的身子前,低頭沉聲慰問。
淳丹起身拍拍身上沾付的雜糙,沒多說話繼續走。
不久人了宅子,伊里安帶她到二樓一間窗明几淨採光最好的房間內,這是羅尼基特意留給她,最大的一間房。
淳丹走近窗邊拉起落地窗的雙層窗簾,室內頓時暗了下來,而後她摘下帽子脫掉鞋襪,跳到柔軟的雙人床上,閉起雙眼就要睡。
「起來!」伊里安的聲調稍嫌冷了些。
「有事等我醒來再說。」淳丹在床上捲成一團。
「你的態度很差。」伊里安的怒氣在見到淳丹的第一眼就莫名其妙地被撩起來,他難以說服自己就這樣離開。
「你的態度也沒好到哪裡去。」淳丹困得很,可設精力和伊里安吵。「麻煩請出去,你正在嚴重妨礙我的睡眠。」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伊里安的聲音陰沉著,他無法明白這個台灣女人怎麼能夠讓如此放肆地對他講話。
「神經病!」淳丹決定不理會伊里安這個自以為是的瘋子,她閉上眼後氣息均勻地打起呼來,開始裝睡。
待了幾分鐘,叫不動她,伊里安也只有悻悻然轉身離去。淳丹的不願搭理,對伊里安而言是種天大侮辱。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淳丹睜開了眼。那個叫做伊里安的王子骨子裡比她還冷淡,他的不屑與高做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也許他的想法中,世界只能繞著他轉,沒有人可以和他相提並論。
淳丹閉上眼,把伊里安拋諸腦後,接下來心裡頭打量著該如何處理自己的工作。論文方面倒還好辦,她準備得差不多了,糟的是雇用她的便利商店老闆過幾天要去夏威夷渡假,他還千叮萬囑叫她一定得趕回去。
這下子,有些難辦了。
太陽才下山,淳丹就自動睜開眼。空了的肚子急躁地打著鼓,催促她趕緊下床覓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