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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5:36:15 作者: 卡了能莎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一腔官話堵在喉中,林鴻沙啞地道:「冷不冷?」

    燕雲瀟皺眉,扇尖又往前指了一寸:「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林鴻輕嘆道:「臣早已說過,只要君求,只要臣有。」

    燕雲瀟審視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林鴻又道:「藍衛以一敵十無懼,皇上定能控制局面。」

    燕雲瀟眸色一冷:「你還知道些什麼?」

    「臣還知道……」林鴻輕聲道,「這扇骨是霜鐵所制,瞬間便能刺入臣的喉嚨。」

    「臣還知道,那日在酒樓出手的是藍衛。」

    「臣知道,皇上從來沒有真心信任過臣。」

    「可是……」林鴻輕輕一笑,溫聲道,「那些都沒有關係。」

    「只要君求,只要臣有。皇上無論想從臣這裡得到什麼,臣都絕無怨言。」

    燕雲瀟靜靜地盯著他,許久之後,緩緩收回摺扇。

    林鴻往後退了一步,在水中避開皇帝灼熱的腿。他道:「先上岸吧,皇上莫要著涼了。」

    說完,他轉身往岸上走去,大大方方地把後背空門留給皇帝。

    燕雲瀟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

    上岸後,林鴻扯下一截衣袖,道:「皇上頭髮濕了,披著容易著涼,讓臣為皇上綰髮。」

    燕雲瀟點頭。

    林鴻輕輕托起那濕潤的發,稍微擰乾水,用衣袖綁起來。

    兩人要在一起待一個晚上,氣氛太僵自然難捱,丞相既然已經言辭懇切地表了忠心,燕雲瀟自然不介意讓氣氛緩和一點。

    他挑了挑眉,拉了拉林鴻那短了一截的衣袖,恢復了平日的風流笑意,調笑道:「喲,丞相這可是為朕斷了袖了?」

    說著,他輕佻地用指尖划過丞相的手腕:「難怪丞相……」

    指尖下,是一掌劇烈跳動的滾燙脈搏。燕雲瀟每次在後宮挑逗侍妾時,侍妾的脈搏就是這樣的劇烈。

    燕雲瀟猛地打住,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眼前是一雙黑沉得看不見底的眸子。

    第25章

    燕雲瀟死死地盯著面前這雙黑沉的眼睛,一幀又一幀的畫面在腦海中回閃。

    丞相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腳腕。

    丞相耐心地哄他喝粥,為他揉按穴位止痛。

    丞相每日一早進宮送栗子糕。

    丞相遞給他那串糖葫蘆。

    暖閣中,丞相跪在他面前,祝他千秋萬歲,歲歲皆歡。

    御花園中,丞相握住他的手,擦著指尖微不足道的傷口。

    後宮裡,青樓中,丞相一次次不厭其煩地接他回宮休息。

    以及方才……丞相毫無抵抗地被他推下懸崖。

    被他抓住肩膀掠出三丈,又被他輕飄飄推下懸崖,丞相是沒反應過來嗎?以丞相的武功,沒反應過來的機率有多大?

    幾乎為零。

    燕雲瀟不是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可他生性懶散,只要事情按他定下的方向在發展,他便不會去在意細枝末節。事事都考量,那豈不是活得太累了?

    可所有這些細節加起來,意味著什麼呢?

    他的手指仍搭在丞相的手腕上,劇烈跳動的滾燙脈搏,如一顆鮮活的心臟。

    林鴻已經給他綁好了頭髮,疑惑地道:「皇上?」

    燕雲瀟垂下眼眸,一瞬間就斂住了所有情緒。

    林鴻見他不語,關心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很平常的關心話語,放在從前,燕雲瀟一聽就過。可他方才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這話語就顯得有些刺耳。

    燕雲瀟收回手指,漫不經心地補全了剛才的話:「……難怪丞相,年近而立還未娶妻。」

    林鴻淡笑道:「朝廷中事務太多,臣暫無娶妻的想法。」

    燕雲瀟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此間事了,朕便找人為丞相分分憂,丞相也可抽出時間,享受閨房之樂了。」

    林鴻依然從容:「但憑皇上安排。」

    所謂分憂,實則是削權,林鴻心中瞭然。他知皇帝不信任他,找人取代他是遲早的事,他並不十分在意。至於後半句話,他只當是皇帝的客套之詞,聽過就算。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後半句話才是皇帝的重點。

    燕雲瀟一直暗中觀察著丞相的神色,見他一臉光風霽月的坦然,眼神平靜如萬里無雲的晴空。方才那雙暗藏著暴風雨的黑沉眸子,似乎只是眼花的錯覺。

    難道他想錯了?

    燕雲瀟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頂著滿腦子混亂,一言不發地往前走。

    崖底濕潤陰涼,遍地是野生果樹和不知名的花。在天色暗下去前,兩人進入一個山洞。

    林鴻抱來枯枝和碎葉,熟練地升上了火。火光把山洞照得亮堂起來,這是一個天然的岩洞,地上有一些碎骨頭,像是野生動物進食後留下的痕跡。

    「皇上把外袍脫下來吧,臣來烤乾。」林鴻拿樹枝撥了撥火堆,火苗便躥得更旺。

    燕雲瀟條件反射地攥緊了衣服,神情複雜地看了林鴻一眼。

    林鴻不解,勸道:「已經入秋,天氣寒冷,皇上穿著濕衣服,容易著涼。」

    燕雲瀟猶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脫下外袍遞過去,他身上便只剩一件裡衣。

    今年秋天格外的冷,又被寒潭水澆了個透心涼,外袍一脫,燕雲瀟就打了個哆嗦,往火堆旁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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