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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0:38 作者: 浮圖
    何林盛情難卻,只好坐下,雙手接過老太太遞過來的粥,老太太又剖了一個鹹鴨蛋,何林就著老太太自己做的醬瓜、金針菇和鹹鴨蛋慢慢吃起來,吃到七八分才開口,「三少,今天中午約了土地規劃局的副局吃飯,地點定在『泰皇宮』的金桂廳,泰國菜,你看還有什麼吩咐?」

    謝暄優雅地一塊醬瓜,一口粥,聞言,點點頭,「可以了,跟李副局的秘書打聽打聽,看李副局有什麼忌口的。」

    何林點頭,「我知道了。」停了停,終究沒忍住,「三少,是不是還是請王局長出面比較好,怎麼說李副局也只是個……批不批,不過是王局的一句話,何必那麼麻煩,憑謝家……」

    何林雖然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謝暄沒有絲毫不悅,連眼皮都沒抬,「這不過是件小事,人情這東西用的時候當然爽快,等到要還的時候,就不是欠多少還多少了。越是珍貴的關係,越要謹慎使用----」

    何林低下頭,有點汗顏,「我知道了,三少----」他停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那個余家----」話還沒開頭,就被謝暄的眼神制止了----

    「出去說。」

    何林嚇了一跳,目光在灶間忙碌的老太太那兒轉了一圈,聰明地閉了嘴。

    謝暄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餐,用手巾擦了擦嘴和手,起身,跟老太太說過之後,才帶著何林走出老宅----

    「你剛才說余家怎麼了?」

    何林整理了下思路,說:「余家的那個女兒余婷,跟人爭風吃醋,找了幾個混混把那女的給QJ了,還拍了片子。那女的家人報了警,結果只抓到一個小嘍囉,余家用錢把余婷摘得乾乾淨淨,反說那女的自己作風不正,咎由自取。」何林頓了頓,小聲嘀咕了一聲,「雖然兩個都不是好貨----」

    謝暄斜了他一眼,何林乾笑一下,繼續說:「那女的家裡不肯罷休,一直沒放棄上訴。那女的還有個哥哥在當兵,前不久復員回來,知道這件事,一把火把余家的拖鞋廠燒了大半,有個值夜的工人被重物砸傷,進了醫院----」

    謝暄很長時間沒說話,何林有些疑惑地看看他,「三少?」

    謝暄摸著自己左手骨節,問:「你說那女的叫什麼名字?」

    「胡莎莎----」何林說完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想到謝暄在周塘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周塘又不大,就四個小學,一個初中,有些遲疑地開口,「三少認識她?」

    謝暄回過神,「不認識。」他拉開車門坐進去,何林坐到駕駛座,剛關上車門,聽見後面傳來謝暄沒有起伏的聲音,「下午你安排一下,我想見見胡莎莎的哥哥。」

    雖然心存疑惑,但何林沒有多話。

    下午天氣有些變壞,陰陰的天空飄著雨絲。

    派出所與六年前相比並沒有多大變化,只是顯得有些陳舊了。謝暄在審訊室見到胡莎莎的哥哥胡寧軍,幾乎貼著頭皮的板寸,使五官輪廓刀削斧鑿般清晰硬朗,一雙內雙的眼睛黑亮警惕,如狂野中的孤狼,下巴胡茬叢生,略顯疲倦----

    謝暄在他面前坐下,胡寧軍的目光充滿戒備和疑惑,打量著謝暄,半晌,忽然開口,「我知道你。」

    謝暄扯了扯嘴角----很多年前,在謝暄還是個單薄的青春期少年時,這個人曾經為了他被拒絕的妹妹狠狠地教訓過謝暄,那時,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個染著黃頭髮脾氣暴躁輕浮的混混,若不是那是謝暄活到現在唯一的一次挨揍,印象深刻,否則又哪裡會記得。就是現在,能想起的也只是一個模糊的印象,或者軍隊真是改造人的地方,眼前的這個人已經沒有半點當年的輕飄----不過謝暄也不相信,僅憑那一次,就讓胡寧軍記到現在,但他沒興趣探究----

    謝暄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的袖口,漫不經心地說:「余家告你故意縱火和傷人----」

    胡寧軍目眥欲裂,眼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整張臉都要扭曲了。

    謝暄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後悔麼?」

    胡寧軍雙目赤紅,「我只是後悔怎麼沒弄死那群王八蛋!」

    謝暄輕笑,「我幫你怎麼樣?」

    胡寧軍的神情凝肅,目光宛若鷹隼般攝住謝暄,謝暄毫不膽怯地回視,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僅能讓你毫髮無傷地離開這裡,連著你妹妹的仇,都能一起報了!」

    胡寧軍的瞳孔急促地收縮,謹慎地看著謝暄,但目光中又壓抑著一種狂熱的殺氣----謝暄的話太具誘惑,要運用全身意志做抵抗,他慢慢地說:「我只要討回公道。」

    謝暄的嘴邊散開一個淺得看不清的笑,他站起來,摸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支,站在審訊室的角落裡,像欣賞美術館的世界名畫似的看著某個地方,似乎在想什麼,然後,他的目光由上而下落下來,直直落到胡寧軍身上,像神俯視地面上不值一提的螻蟻,輕輕地說:「有權人制定規則,有錢人玩弄規則,其他人遵守規則,這就是公道。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就是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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