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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20:38 作者: 浮圖
    孫蘭燁一曲唱完,放下話筒,回到自己的座位,旁邊的陸眠看著她,輕聲說:「我不知道你唱歌唱得這樣好。」

    孫蘭燁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有著徐志摩筆下那一低頭的風情,抿了抿耳邊的發,才說:「我小時候村里放露天電影,對《少林寺》一直印象深刻,這首歌從小就喜歡。」

    她說完,不自覺地去尋謝暄,剛好看見謝暄走出包廂的身影。

    「嘉年華」里的隔音措施很好,包廂裡面任他鬼哭狼嚎震耳欲聾,走道上絲毫不受影響。他一邊向洗手間走去,一邊已經從褲兜里摸出煙來----任謝暄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也會對煙產生依賴----

    洗手間在過道盡頭轉角,才堪堪走到,一個人摔出來差點撞上他,他退了一步,看著那個人仰面摔在地上,謝明玉陰沉著臉從裡面走出來,五官凌厲懾人,帶著無法厭惡的厭惡。

    那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人模狗樣的人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外強中乾地瞪著謝明玉撂下一句狠話,「怎麼,長成這樣還不興給人看了,有種你給我等著!」然後連滾帶爬地跑掉了----

    「怎麼回事?」謝暄擔心地去拉謝明玉的胳膊,沒想到被謝明玉用力地甩開了,看都不看謝暄一眼,兩隻手插進褲兜里,一言不發地走開了,僵直的脊背蘊含著怒氣。

    謝暄看著謝明玉的背影,沉了眼。

    等謝暄回去的時候,就見謝明玉縮著身子睡在沙發里,面朝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樣。揚關死霸著話筒不撒手,正被王芸一幫人臭轟自那日與謝明玉挑明之後,謝明玉見著謝暄總有點陰陽怪氣,心情好的時候便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若心情不好,是理也不理人的,但也沒有專門挑事兒跟謝暄作對。謝暄懶得去哄他。

    散場之後,謝暄送孫蘭燁回女生宿舍。因為第二日是周六,很多學生已回家,學校里特別空曠安靜。

    兩個人走在校園主道的路燈光下,兩手插在兜里,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拖得瘦瘦長長,有一種寧靜的熨帖。孫蘭燁似乎心情很好,嘴裡哼唱著那首《牧羊曲》,在寒冷的夜裡格外動聽。謝暄說:「我不知道你唱歌這麼好----」

    同樣的一句話,在謝暄說來似乎帶著別樣的溫情與景致。孫蘭燁微微低了頭,露出一小節白膩如脂的後頸,臉上帶了幾分少女的羞怯,被燈光一照,全是動人。她藏在衣兜里的手指輕輕劃拉著,輕聲問:「你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一直被人拔氣門芯嗎?」

    謝暄點頭,「嗯。」

    孫蘭燁又問:「那你還記得胡莎莎嗎?」

    這一回,謝暄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最終卻依舊搖搖頭。

    孫蘭燁的臉上露出了笑,「就是她一直拔我的氣門芯。」

    「為什麼?」

    孫蘭燁看著謝暄笑,有些微的狡黠與調皮,「因為你不喜歡她,讓她沒面子,而她以為你喜歡我----」她說完,一雙如秋水澄亮的眼睛就略略有些緊張地盯著謝暄看,手心都是汗。

    謝暄愣了一下,終於記起那個胡莎莎就是當初當眾對他告白的女孩兒,為此,他還打過至今為止最慘烈的一架。面對女孩兒澄澈乾淨隱含期待的眼眸,謝暄別開了目光,抬頭望了眼宿舍樓,「到了。」

    孫蘭燁跟著往往近在眼前的大樓,咬著唇,眼淚湧上眼眶。

    「早些休息吧,我走了,再見。」謝暄微笑著道別,然後轉身離開。

    孫蘭燁望著謝暄的背影,想起那個雨夜,覺得此情此景何其相似,連那些美麗的哀怨都一模一樣。

    四月份的時候,謝暄收到馮開落的第一封信,信寫得很長,講了開學的事情,講了新來的實習老師,也講了自己的近況,他說了一件事----曾經很喜歡的一個老師,學識淵博,講課風趣,見解犀利,有一次卻在他們的課堂上公然批評另一個令人尊敬的老師,雖然並未點名,但言語刻薄,他們一聽即知所指是誰。他在信中說:「小哥,我很失望,覺得大人的行為與他的身份不相符合是十分可恥的,如果連大人自己都不能做到,如何要求我們必須達到他們的期望呢?」

    謝暄回信:失望是對的,那代表你已經開始獨立思考,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完美的人呢,就是我們尊為聖人的孔子,誰又能說他沒有一丁點缺點,不過是為了需要這麼個精神偶像罷了。一個人,脫去他的外在光環,回到自己家,也不過是個要操心一日三餐兒女成長的普通人。如果別人讓你失望,那就不必再去期望,做最好的自己就好了。

    謝暄跟馮開落的信慢慢頻繁起來,寫回信,有時候竟成了謝暄最放鬆的時刻。馮開落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性子,信中多見自得其樂的愉悅和坦然,比如,他寫道----

    「換了位子,剛好坐臨床的位子,抬眼就可以看到樓下開得很好的花,粉色的,滿滿當當一枝椏,特意去圖書館查了植物圖鑑,結果發現居然是櫻花,大驚,不該呀,櫻花不是應該高高大大遮天蔽日如霞雲的嗎?日本動畫片裡不都這樣演嗎?怎麼到了我們這兒就變成這副模樣,一點傾國氣勢都沒有。」

    謝暄回信的時候就寄了一張從旅遊雜誌上裁下來的日本櫻花的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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