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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06:30 作者: 楚寒衣青
開車回來的陳浮在路過中庭大糙坪的時候,發現這裡已經點燃了大大的篝火,大多數人都圍在篝火旁邊燒烤跳舞。
陳浮將車子停在了自己家門口。
他剛剛和季遲一起從車上下來,就有附近的鄰居路過這裡,熱情地邀請他們參加晚上的篝火晚會。陳浮和對方交談了兩句,得知今天並不是什麼節日,牽頭的人來自一個小國家移民過來的人,也是現在在小區中非常活躍的人。今天是他們那裡的節日,他在上午的時候和眾人提議,眾人覺得有趣,於是一個白天的努力之後,就變成了晚上這樣子----
陳浮對於這一項目沒有太多興趣,旁邊的季遲也是。
但季遲要回他自己的屋子正好要從前面篝火的方向走過去,陳浮做出一副對此還算有興趣的模樣,跟著那位鄰居一起前往中庭篝火地點。
隨著他們的前行,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
好像這一個小區的絕大多數的人都走出來湊了湊熱鬧,他們有些穿著非常休閒的衣服,有些穿著宴會上的小禮服,有一些人拿著酒杯在輕言細語地交談,也有人拿著烤肉在火邊燒烤。
從一腳踏進這裡之後,帶著他們來的那個鄰居就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快樂地加入了聊天的隊伍之中。
季遲似乎並沒有在這裡呆上太久地打算。
他略顯沉默地穿過人群,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陳浮沒能停下腳步。
他跟著季遲又走了兩步,在穿過人群最稠密的地方時被人撞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湊近身旁的人。
恰好這時候季遲轉過臉來。
兩人的距離只剩下分毫。
說不清是誰在歌舞歡騰的夜晚抹去了那最後一點空間。
也或許兩人都悄悄地這麼幹了。
他們接吻了,在月亮與星星下,在熱烈的火焰與嘈雜的人聲之中。
那是水一樣的感覺。
像是沙漠裡饑渴的旅人突然發現一個有著冰泉的綠洲,狂喜之下撲上去貪婪地飲用。
然後連心臟里的皺褶,都被這透明的水撫平了。
第67章
人群稠密並且熱鬧的地方,根本沒有人在意這一小小角落所發生的事情。
陳浮和季遲分開了。
兩個人都有點不自然,他們一同將目光移向旁邊,在毫無意義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東西上停留直到心情稍微平復之後,才再次轉回視線來。
他們面對著彼此的面孔。
五顏六色的燈光將一切渲染得曖昧不定。
陳浮先開口:「剛才……」
他暫時想不出來有什麼好的藉口。
「剛才我被人撞到了。」季遲接話,他非常快地想了一個還算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
「----我也被人撞到了。」陳浮選擇了季遲一樣的回答。
然後他們默契地揭過了這個一聽就知道是謊言與藉口的話題,季遲說:「我先回去了。」
陳浮做了個隨意的手勢,然後他說:「我在這裡再呆一會。」
季遲點點頭,很快轉身離開。
他的身影從人群中穿梭而過,不一會的時間裡,就消失在陳浮的視線之中。
當視線里已經沒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的時候,陳浮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說的「再呆一會」,他微笑地拒絕了走上來的幾位女士,直接回到家中休息。
一個人的屋子說實話真沒有多少讓人眷戀的想法。
陳浮回到家中,將手中的東西丟到沙發上,去酒櫃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靠著玻璃窗站立,能夠看見玻璃窗外一片樹叢之後某一個方向亮起了一盞燈。
那是季遲屋子所在的位置。
他想起了他們發生關係的那一天夜晚,那一天晚上季遲說買一棟對面的房子,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可以隔著玻璃揮揮手,還挺有意思的。
……說實在的,這話就算是現在回想也簡直傻得可愛。
陳浮這樣想著,他喝了一口酒。
然後不自覺地抬起手,對著窗戶外燈光的方向揮了揮,像在對對方說一聲晚安。
然後他轉過身拿起電話,他給自己的心理醫生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里,他把今天的事情簡短地告訴對方,尤其說了兩個人最重要的那點進步:他們在室外和人多的地方親密接觸,他們可以找一百個藉口說這是意外,但一萬個藉口也都遮掩不掉兩人內心的感情。
「但是我不知道,」陳浮對心理醫生說,「現在這樣的進展是快還是慢,是正確的還是不正確的?」
「我覺得他的狀態比最初好很多了。他看上去,至少在我看來,他和我的相處挺輕鬆的……如果我們更近一步,我認為我們兩個都會更加輕鬆。」
電話那頭的心理醫生說了一會話。
陳浮一直沉默地聽著。
最後他承認:「是的。對方姑且不說,在這一件事之後,」他說的是兩人剛剛在大庭廣眾下的親吻,「我輕鬆很多了,像壓在心頭的重石被移走了一半。」
「我覺得……我希望。」
「我能夠儘快和他在一起。」
那真讓人期待。
同一時間。
在樹叢之後的那一盞光源之下。
季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臥室里放著一首舒緩的鋼琴樂,季遲換了寬鬆的藍色睡衣,正坐在書桌前塗塗畫畫。
這是一間比較特別的臥室。
它幾乎複製了陳浮那間臥室的所有,從家具的擺放到衣帽間的設計,從床上的用品到窗戶位置的窗簾,一眼看去幾乎和陳浮的那一間一模一樣,甚至衣帽間裡掛著的衣服與配飾,也都是陳浮正在使用的牌子、款式、以及尺碼。
這裡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那一幅掛在牆壁上的相片。
那是屬於陳浮的相片。
照片的背景一處旋轉樓梯。
對方噙著微笑從容從樓梯上走下來,微垂的眼瞼下瞳孔如同黑夜一樣深邃。
他不緊不慢地走下來,像走向任何一個專注著注視著他的人。
季遲在畫著手中東西的時候時不時會抬頭看一眼這張照片,每次看見的時候他都忍不住露出一點笑容。
半個小時之後,他手中的東西完工了。
他收起畫筆,將手上的這幅塗鴉舉起來放在燈光下注視。
這時一幅獎狀模樣的畫,閃著金光的徽章,花紋纏繞的邊框,上面寫著「單人快艇比賽第一名」……
季遲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就像他很滿意今天兩個人的相處。
他將這幅畫放在了床頭,去洗了個手,再回來的時候對照片上的陳浮說:「晚安,我們明天見。」
陳浮還是垂著眼睛微笑,像正在沉默地縱容著一切。
於是燈光暗下,這一天正式進入了倒計時。
這天之後,兩個人的相處有了一點點變化。
他們一周三次見面中私人見面的那一次變得少了,就算見了面也兩人也有意無意地迴避了上床的問題。
他們的相處變得更正式,或者更正經,兩個人的相處乍看之下感覺好像倒退回了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但是在目光不經意相交的時候,他們又會匆匆挪開。
這樣的相處持續了一小段的時間,這一小段的時間裡,陳浮好像做什麼事情都有點兒心不在焉,以至於當他在下一次的三角俱樂部聚會裡見到了季遲的時候,他一邊感覺意外,一邊又感覺欣然。
兩種不同的感覺同時存在心頭,讓他稍微感覺到了一點複雜。
當事業發展到一定階段,大家的關係網就難免或多或少的重疊。
雖然季遲不是做對沖基金的,但三角俱樂部中認識季遲的人著實不少,他們也不在意季遲到底是跟著什麼人混進來又或者確實有點做這個的想法,只是照例在聚餐之後,讓新加入的人進行一番為時不長的演技。
季遲對於這種事情早有準備,正式的腹稿就有三份完全不同的,因為種種不滿意而被放棄的那些就更不用說了。
當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進行了五分鐘的演講之後,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當他妙趣橫生地說了十分鐘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地上發出有趣的笑聲;這時候他舔了下乾澀的嘴唇,剛才的演講激發了他一些表演欲,他開始想要一點點道具來配合自己的演講,不用太多,一根拿在手中的鋼筆就差不多----
一根鋼筆遞到了季遲手中。
這是一隻有些老舊的鋼筆,筆套下常年握著的地方已經有了一些手指留下來的印子。
季遲看了一眼帽蓋的位子,熟悉的地方凹了一塊,那是之前某一次不小心掉到地板上撞到的痕跡。
他抬頭看了一眼遞來鋼筆的人。
俱樂部中一個陌生的人沖他微微一笑。
季遲回了一個有點淺的笑容。
他繼續自己未完的演講。
這一個晚上,俱樂部中的風頭毫無疑問被季遲全部包攬,但當這一天晚上的聚會結束,最佳風頭獲獎者甩開了一眾想找自己的人,他只找了俱樂部中的一個人。
他們一同在寂靜的小道上一起向外走出,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直到最後交匯在一起。
季遲說:「你的東西。」
他將自己在俱樂部中拿到的鋼筆還給陳浮。
陳浮沒說什麼,接過東西放入口袋。
季遲也跟著沉默了一會,然後他說:「你是小學生嗎?遞個東西還要人轉交?」
「只是剛好有別人向我借了,估計不知道被誰傳到你手裡了吧。」陳浮面不改色說謊。
「原來如此。」季遲點頭,然後他有點感慨,「你真是一個成熟的大人。」
「謝謝讚揚。」陳浮虛偽說。
「不用謝。」季遲說,「你餓嗎?」
「不餓。」
「我想去吃個宵夜。我們一起去吧?」季遲建議。
陳浮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拒絕,和季遲在黑暗中轉了個方向,前往不遠處酒店的餐廳。
夜晚的餐廳里並沒有太多的人。
他們挑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
長長素色窗簾帶著一圈穗子掃在紅地毯上,小小的圓桌上擺放著兩個人點的宵夜:一份麵條,一份沙拉。
麵條是季遲的,沙拉是陳浮的。
陳浮用叉子叉了一個紫葡萄。
他嘗了一口,味道還行。
他又用叉子叉了一個綠葡萄。
季遲吃了兩口麵條,他挺餓的,但是晚上吃麵條還是有點油膩,他的目光落在這顆葡萄上面,他問陳浮:「水果甜嗎?」
陳浮將自己的沙拉盤往季遲那邊推了推,但在這之前,季遲更快地一傾身,從陳浮叉子上咬走了那顆葡萄。
他咬了兩口嘗了嘗味道,然後評價:「還行,挺甜的。」接著他將自己的麵條捲起來送到陳浮唇邊,說,「試試我的?」
陳浮看著季遲。
季遲鎮定地看著陳浮。
陳浮說:「你……」
季遲眼明手快,將手中的叉子往前一遞!
陳浮:「……」
他嘴裡被塞了一嘴的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