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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06:30 作者: 楚寒衣青
主動要求了獎勵並且獎勵正在兌現的季遲看著周圍被大人帶著的小男孩小女孩,若有所思對陳浮說道:「也許我們也應該帶個小孩子一起過來,偽裝一下一家三口什麼的……」
陳浮已經習慣時不時被季遲雷上一下,他都有點麻木了。他不回答季遲的話,只向旁邊賣氣球的地方買了一個小丑氣球,接著轉身送給季遲,順便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腦袋,回答說:「其實帶上你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季遲:「……」
他不高興。
不過他總這樣一時高興一時不高興。
他自己都習慣了,只將目光放在一旁的彩色汽車上:「再來一杯爆米花。」
「想想你的牙和血糖。小孩子也需要有哪怕一點點的自制力。」陳浮頭也不抬說,拉著季遲直接往遊樂區驚險刺激的項目的區域走去。
這是遊樂場中驚聲尖叫的項目。
兩人一進入,密集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驚叫就從四面八方湧來,好像熱浪一樣要將人淹沒。
陳浮左右看了看,鎖定目前人流最少的過山車項目,前去排隊買票。
季遲沒有多想,跟著陳浮一起過去。
陳浮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旁邊等著?」
「不是買票嗎?」季遲回了一句才反應過來,「哦……你買這裡的票,我去----」他也環視著周圍,發現了一個離這裡比較近而且人也不算多的隊伍,「摩天輪那邊買個票。」
說著他將手插在口袋裡,離開了這個隊伍。
陳浮看著季遲離去的背影,一直排著,直到他來到售票窗口之前。
他對售票員說:「買兩張票。」說完之後又特意補充了一句,「不要同一排的,前後兩排的。」
窗口內的售票員抬頭看了陳浮一眼,默默給出了兩張票同坐不同排的票。
陳浮拿著票離開隊伍,向前才走了兩步就和已經買好了的季遲見面。
季遲同樣買好了票,他對陳浮說:「我特意買了半個小時之後的摩天輪,你的激情小車呢?」
「現在時刻,我們可以走了。」他把手中的兩張票都給季遲。
季遲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詢問說:「為什麼是兩排的?」
「剛好買到兩排而已。」
「兩個人一起來遊樂園玩結果前面一個後面一個?」季遲簡直不可想像,他匪夷所思,「去換張同一排的吧。」
陳浮用手指了一下那邊長長長長的隊伍,他理智告訴對方:「再排還得半個小時多。」而我肯定不會再排一趟!
季遲發現了陳浮沒有說出來的那點堅定之意。
他沒有再表示要換票,只將前排的票給陳浮,自己拿了後排的那張。
買好了這一趟過山車的人陸陸續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是過山車開始前的倒數三分鐘。
季遲坐在陳浮的后座盯著對方的後腦勺,他前面一排的其餘三個位置,是一個帶著雙胞胎小女孩的女人占據。
季遲有點無聊地看了那三個人一眼。
這是過山車開始前的倒數兩分鐘。
他將身上的安全帶扣好,發現前面的人轉了一下脖子,發尾掃到衣領。
這是過山車開始前的最後時刻,激情過山車終於開始了!
從緩慢突變為迅疾,從迅疾驟然結束於終止;從低谷猛烈拔高至頂端,又從頂端倏爾垂直至地面。
呼呼的風聲在耳朵里被放大了無數倍,驟然的高低變化讓耳膜承受了一點鼓脹的壓力。
陳浮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來過遊樂場做過過山車了,現在這樣的刺激對他也並沒有太多的影響,一整個過山車全程,他都只聽見身旁帶著一大兩小三個女人全程不間斷的驚叫。
他沒有發生聲音。
他身後的季遲也沒有發出聲音。
整整一場過山車結束。
陳浮從車上下來,他回頭去看坐在自己身後的季遲,發現對方不早不晚,也跟著他一起走下了車。
他們在散去的人群中並肩行走,陳浮說:「剛才你有沒有看見摩天輪那邊的一小截彩虹?就三個顏色。」
「嗯----挺像棒棒糖的顏色。」季遲回答。
陳浮「唔」了一聲,沒有接下去,只和季遲一起往摩天輪方向走去。
他剛才在過山車上的時候順勢往摩天輪方向看了一眼,今天天氣晴朗,市內沒有下雨,天空當然也沒有出現什麼雨後彩虹。
七彩的摩天輪下已經開始新一場的輪轉。
他們被分進了一個外殼漆成紫色的小小箱子之內。
這是屬於情侶的包廂,兩個人正好面對面坐著,在密閉的空間裡說一點只有彼此知道的悄悄話。並且為了舒適的緣故,它特意做得大了一些,讓單獨一邊也能同時坐下兩個人。
陳浮和季遲上去的時候,季遲選擇和陳浮坐在同一個側邊。
他們的肩膀挨著肩膀,大腿碰到大腿。
摩天輪緩緩升起了。
大塊的玻璃之外,地上的人,周圍的娛樂設施,大面大面的色彩鮮艷的卡通廣告畫,以及綴在周圍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氣球和彩帶----
他們升到了半空中。
蔚藍的天空開始出現在視線里。
地上的人群變得如同秘密密的螞蟻一樣渺小,各種娛樂設施如同玩具一樣可愛。
天空上的白雲厚厚的擠在一起,鑲著金邊,變換著各種形狀。如魚鱗般一片片的,如棉絮般一縷縷的,如厚厚的紡錘或者如蓬鬆的棉花糖,還有一塊停留在靠近太陽的位置,被金光模糊得看不清具體模樣。
但它像是一顆心。
一顆缺了一角,被人隨手畫出的歪歪扭扭的心。
季遲一下一下地敲著陳浮的手指。
兩個人坐得這麼近,他手指一點一點著就自然而然地點進了陳浮五指的指fèng之中;然後他換了一根手指再一點一點,又點進了陳浮的指fèng之中……
陳浮淡定地牽了一下對方的手。
對方的手指就措不及防一一對應地掉入了他的指fèng之中。
五根手指,十指相扣。
季遲吃了一驚,幾乎有點猛烈地扭頭看了陳浮一眼,接著他不自覺地扣了一下手。
陳浮在箱子裡舒展了一下身體。
隨著他的舒展,用力抓住他的手的人也慢慢放鬆。
他已經確定了自己開頭的感覺。
不管是跑步特意跑在靠馬路的那一側,將他留在更安全的裡面;還是因為被自己當成小孩子餵曲奇買氣球不開心;又或者是過山車上想和自己坐同一排位置,又或者是在遊樂場中根本心不在焉,連天邊到底有沒有彩虹都沒有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只指向一點。
那是季遲對自己的感情。
那是根本不用說出口的,只從動作與行為之上就能發現的東西。
那是那麼顯而易見,而其主人自己卻根本沒有發現的東西。
但他……
他看著這份感情一點點成型,一點點加深,像看著什麼珍貴的東西正被孕育正在生長。
他感覺複雜。
第41章
兩人在遊樂場中度過了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直到華燈初上的時候,他們才再次回到家中。
現在這個時候做晚餐遲了點,但是做點宵夜剛剛好。
季遲自從上一次和陳浮在一起開發出蛋糕技能之後就對這些小點心情有獨鍾,常常閒著沒事就做一點東西存放在廚房,只要想吃隨時能夠拿出來品嘗。
他現在就從廚房裡端出了一盤芒果蛋糕放在桌子上,幫陳浮切了小小的一塊,自己則留下絕大部分:對方不喜歡吃蛋糕,晚上也不怎麼吃宵夜,現在意思意思就夠了。
但水果可以多吃一點。
他將蛋糕上的芒果肉更多的撥給了對方。
接著他又從冰箱裡拿出了兩罐冰啤酒,一罐自己拿著,一罐丟給對方。
他在另外一個人對面坐了下來,開始吃自己的第一口蛋糕。
然而陳浮沒有動手。
季遲納悶說:「怎麼,不喜歡吃?要下個麵條嗎?」
「不用。」陳浮拉開易拉罐環,喝了一口啤酒。他先回答後面一句,接著又回答前面一句,「我芒果過敏。」
「這不可能。你從來沒有這個毛病。」季遲頭也不抬說。
陳浮又喝了一口酒,他僅僅笑了笑,沒有說話。
季遲又吃了一口蛋糕,當蛋糕的綿軟與芒果的香甜在味覺中綻開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重新抬起頭問:「你芒果過敏?」
「過敏了好多年。」陳浮說。
「從什麼時候開始?」季遲問。
「十二歲還是十三歲吧。」陳浮回答。
兩個人暫時都沒有說話。
季遲用叉子插了下盤中的蛋糕。來自遊樂場後期的興致在這個時候突然消失了。就好像碰到第二天日光的氣泡那樣無影無蹤。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這樣的不舒服同樣影響了他此刻的胃口。
陳浮靠坐在椅背上。柔軟的靠背與坐墊放鬆他的身體。
他的手指在鋁罐冰涼的壁上摩擦。
淺淺的一層水汽沾濕了他的手指,那樣的溫度從手指碰觸的地方一路蔓延到體內。
正如他能夠看清楚對方正在慢慢生長的感情;他同樣能夠看清楚兩個人之間始終橫亘的矛盾。
是依舊假裝不知道讓一切繼續,還是就在這一刻直接挑破毀掉平衡?
這個問題如同當初的那個問題一樣矛盾:
愛從未降臨,是知道的人更愉快,還是不知道的人更幸福?
季遲又抬了下頭。他覺得剛才的那點對話很無聊,他向陳浮保證:「我下次會記住,讓我們愉快的把芒果給拉黑。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這種水果,它的甜味不太正。」
他說著話,目光在屋子裡逡巡,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書柜上,他看見了書櫃中一些很老舊的金融書籍。他發現了上面書籍的順序被調換過:「你現在還在看這些書?」
他不等陳浮回答,繼續往下說:「我們有說過當年你是怎麼養我的嗎?」
「暑假的第一個月,你已經熟練地掌握了做飯這種技能,然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去鄰居家吃飯了。你從存款中拿出一筆錢,用媽媽生前辦的那個帳戶繼續炒股。那時候你非常謹慎,常常一連一個星期都不敢真正下注一筆。而是自己假設會出現什麼情況,然後看著股票的漲跌程度確定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確。」
「你在股市里呆得久了,大家都認識你了。一開始你告訴他們你媽媽是這裡的常客,讓你在這邊一邊玩一邊等。」
「後來你更熟悉股市了,他們也更熟悉你了,你就在閒談的時候說出自己的主意。當時有一個不差錢的老闆出於逗孩子的興趣按照你說的買了。他賺了。」
「後來越來越多的人這樣做。」
「你也開始漸漸敢於將一些比較大筆的錢放入股市,當然有所虧損,但更多的時候是賺到的----那時候你給我買了很多東西。任何一個孩子應該又的,新的書包,新的玩具,新的衣服,新的零食,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