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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06:30 作者: 楚寒衣青
    一陣訕笑聲。

    陳浮隨意朝裡頭看了一眼,說話的男人大概也就二十上下,扎著一個小馬尾,正旁若無人地在練習室中交談,聲音大得練習室里的每一個角落都能聽見。

    練習室的另外一邊,比眾人早來半小時的季遲。他在努力壓腿,但壓了幾次都沒有把腿壓到完美的一字程度。

    他一開始並沒有回應這句就差指名道姓的話,視線也四下飄移,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但幾秒鐘之後,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轉臉看向小馬尾,直接問:「林哥是在說我嗎?」

    小馬尾林立輝當然是在說季遲!但被季遲這樣坦然地回問過來,他一時卡住,等再想說話的時候,季遲已經從原本的地方站起來,越過他的位置,伸手去按後頭的收音機。

    咔嚓咔嚓的聲音在練習室中響得清脆又坦然。

    音樂再一次響起。

    剛才還發出嘲笑的眾人都收了聲音,看著林立輝與季遲。

    林立輝也是一愣。愣了之後,他冷聲道:「你幹什麼?」

    外頭的陳浮就看見選好了曲子的季遲說話,聲音倒是不小:「跳舞。林哥你剛才說得很對。在家裡幹什麼沒有人知道,在練習室中幹了什麼不幹什麼,肯定被一群人知道……」

    原來之前看見的唯唯諾諾的人也有脾氣。陳浮在心裡輕哂一下,沒什麼想法,除了落下一句「先把季遲叫出來,我有事找他」之外,什麼都沒說,繼續帶著人向前走去。

    倒是他身後跟著的銀星經理十分尷尬,在跟上陳浮之前已經she了好幾個眼刀給在此陪同的舞蹈教練。

    季遲被被從舞蹈練習室里叫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頭重腳輕得厲害,上樓梯的時候還差點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滑下去。

    不得已,在要去總經理辦公室之外茶水間之前,先去公司里的洗手間狠狠洗了一把臉。

    冰涼的水流澆在臉上,上午才畫的妝在汗水和冷水的雙重作用下已經被洗掉,豎起來的頭髮也不能再被髮膠保持著朝天豎立的姿勢,而是軟趴趴地垂下來。

    他抽出洗手台上的面巾紙擦了一把臉,把臉上和頭髮上的水珠稍稍清理,再用力振作精神之後,才離開洗手間繼續往前。

    就是這麼一耽擱的功夫,當他來到公司茶水間的時候,經紀人張曼也一通火急火燎地從行政處趕來,兩人正好在茶水間外的走廊處撞見,高跟鞋噠噠敲在瓷磚上的聲音還沒完全停下,張曼就尖聲道:「你讓我消停一個上午好不好?我之前千交代萬交代,讓你和林立輝好好相處,結果你給了我個什麼答案?直接在練習室里就和林立輝吵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林立輝什麼後台?----」

    季遲沒說話。

    但有人輕輕地在茶水間裡咳嗽了一聲。

    張曼嚇了一跳,匆匆轉回頭去,見是兩個西裝革履,但並沒有在公司裡頭看見過的男人正坐在茶水間裡,茶水間的茶几上還放著一疊散落的文件。

    張曼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又一陣羞惱,而這樣的羞惱在坐在茶水間裡的其中一個人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說「季遲的音樂你打算怎麼做」的時候到達了頂點。

    張曼幾乎沒有多想,就惱怒道:「他還沒有準備出道呢!」

    沙發上的陳浮總算抬起了眼睛。

    他剛才的那句話並不是對季遲說的,當然更不是對張曼說的。還是對坐在自己身旁,他特意帶過來的專業策劃人士說的,沒想到才說了一句話就被人打斷。

    他看了一眼說話的張曼,又看了一眼張曼身旁濕淋淋的青年,第一眼的時候還沒有認出對方就是季遲,也根本沒有理會張曼的意思,依舊在和旁邊的策劃說:「他的唱片風格你和他溝通一下,後期的宣傳沒有問題,預算多少做個策劃交上來……對了,他現在的造型是什麼意思,白化病的雞冠頭嗎?這個要換,換一個正常點普通人能夠接受點的。」

    不正常的季遲:「……」他的臉噌地就紅了,站在門外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好」。

    說話的陳浮這個時候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他難得怔了一下,再次轉臉,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站在張曼旁邊的季遲,總算從對方精緻的五官和依舊冰藍到剔透的眼珠中找到了一點熟悉的痕跡。

    他:「……」

    他心想:居然是同一個人,活了二十七年還不知道自己有臉盲症。

    想完之後,他又看了一眼季遲,不由再次想道:

    明明一個挺漂亮的小青年,幹嘛想不開非要毀自己的容?

    第3章 相愛

    陳浮的效率一向很高。

    當陳浮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頭髮濕噠噠的青年就是之前的殺馬特季遲的時候,不過五分鐘的時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銀星唱片製作人的辦公室。

    憑藉著陳浮的面子,由方榮太太徐明珠親自吩咐下來的製作人是公司里的金牌製作人。

    製作人姓高,一上來就熱情地握住了陳浮與策劃的手,還特別親切地和季遲打了個招呼,說:「是小遲想要做一張專輯?外形不錯!頭髮濕淋淋的是個什麼造型思路?」

    「……」季遲。

    陳浮隨便一猜就犀利地猜到了重點:「大概是他剛才洗了把臉,把之前的造型洗掉了而已。」接著轉回正題,「你看他適合什麼樣的專輯?」

    「他這個模樣……」高製作還是很有專業素質的,帶著眾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之後,就來到季遲面前,一邊打量對方一邊把人按到沙發上坐好,「皮膚不錯,眼睛是戴了美瞳?----不對,我看你的五官深刻,你是混血?」

    「對,眼睛是天生的。」季遲有點緊張。

    高製作『嗯』了一聲:「五官深刻的人在鏡頭上吃香,我看你長得一點問題也沒有----」然後伸手按住對方的胳膊,用力一拉,又把對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身高180,體重看上去差不多六十五?」

    「對。」季遲鎮定道。

    「標準身材。」高製作贊道,「清唱一個來聽聽?」

    「……」季遲又緊張了一下,憑藉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唱道,「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高製作:「……」

    策劃:「……」

    陳浮:「……」

    高製作和策劃一臉:知道你傻傻噠,但現在我們認真說話,你他媽別給我逗了。

    陳浮則拿起了屬於季遲的那份資料。

    他隨便翻了翻,大多數是一些基本信息,只有在最後的個人特長和個和個人經歷上面有點內容。

    個人特長寫道:會寫歌,會譜曲。愛好手工,會做菜,會講故事,不招小動物喜歡,會養植物,會照顧小孩子。

    陳浮:「……」在一份演藝圈明星的資料之中看到這種東西,他也是輕微的恍惚了一下。接著他再去看個人經歷,居然並不意外地發現了對方再曾任職業上面寫到「幼師」。

    而就季遲這個模樣的……

    他又抬了抬頭,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對方已經換了三首歌在清唱,除了一開始的那首用來賣蠢的《世上只有媽媽好》之外,剩下的兩手一首是外文歌,一首是中文歌。外文歌字正腔圓,中文歌也能算字正腔圓……就是不管外文還是中文,都不在正常的調子上,真要形容,就是類似於把《情深深雨濛濛》唱成了《好漢歌》!

    高製作和策劃已經一臉:「……」很久了。

    第三首歌的片段唱完,高製作已經沒有勇氣讓對方唱第四首。他轉頭對陳浮說:「就這種……嗯,天生樂感不太好的人,我一般建議……」

    「假唱?」陳浮幫高製作補完話。

    高製作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旁邊的策劃也咳嗽了一下:「走才華藝人的路子吧,不是會寫歌會譜曲嗎?還是先不要去選秀了。」雖然這年頭選秀的內幕多,但還真不至於能內幕到完全不會唱的人上去得獎!

    陳浮並沒有所謂,對他而言,這就是砸一筆幾百萬的錢買三個月的時間而已,在這一段時間裡頭,季遲越有安排,就越沒有他什麼事情。

    他點點頭,再次問季遲:「你有沒有什麼問題?」

    季遲有點遲疑,但還是乖乖說:「沒,沒什麼問題……」

    陳浮留下一句「交給你們了」就直接站起來,離開銀星唱片。

    在驅車離開的時候,他還有那種爭對季遲的揮之不去的微妙感:本來以為對方只是在審美上眼光不好,沒想到是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眼光不好?……幼師當得好好的幹什麼來演藝圈裡?簡直毫無意義!

    但這一點點的小問題根本沒有在主人的腦海里盤桓多久。

    陳浮這時已經來到了方麒的攝影展廳中,正一個人面對空蕩蕩展廳、愁眉苦臉搬著東西的方麒回頭一見是他,當即大喜:「親愛的我就知道你會過來!快來幫我布置現場,晚上八點就開始了!」

    偌大的空間就中就只有方麒和陳浮兩個人,而明天所有要展出的作品則以硬紙板分割,每一幅都被小心地靠牆放置。

    在對待自己作品和私人領域上,方麒一向有很強的控制欲,完全不喜歡或者說幾乎不能接受陌生人的碰觸與侵入。

    這麼多年了,陳浮早就見怪不怪,捲起袖子說:「我要有事沒法過來你怎麼辦?」

    「那我就奪命連環call你,說有十萬火急不能耽擱再耽擱你的老婆就飛了的事情發生你必須立刻出現!」方麒一臉嚴肅。

    陳浮:「……」他無奈說,「我果然不得不出現。」

    「但我從沒有需要用到這一招的時候!」方麒向陳浮眨了一下眼,笑容中飽含魅力,「一共一條走廊和兩個房間。進門的那條狹長的走廊上,左右各五幅掛十幅。走廊之後,我們現在在的這一個房間裡,左半邊的牆上十幅,右半邊的牆上也十幅,右半邊的廳中再放展台,展現十幅小作品----」

    方麒指著右半邊房間裡的大桌子陳浮說。

    接著他們又去了最後的那個房間,這個房間比之前的一個稍微小一些,但空間也足夠了,在這裡方麒打算擺完最後的二十七幅,每半邊的牆上相較之前多掛三幅,左邊十三右邊十三,最後整整一面牆用來掛那最大的、差不多占據了整整半面牆的一幅作品!

    當然要掛於這一面牆上的作品方麒已經找人處理好了。太過誇張的尺寸只能專業人士來處理----這種情況下,就算方麒再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人碰,他也不至於真的咬牙硬上,只是難免在事後心塞地用乾的軟布仔細擦了好幾回。

    看膩了純色暗色的牆壁,猛一下看見好好掛在牆上的大幅日出雲海的攝影。陳浮不由駐足一番欣賞,而後才在方麒的催促下開始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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